主编简介
张悦然,山东济南人,毕业于新加坡国立大学计算机系。
张悦然从14岁开始发表文学作品,先后在《收获》、《人民文学》、《芙蓉》、《花城》、《小说界》、《上海文学》等重要文学期刊发表作品。2001年获第三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2003年在新加坡获得第五屆"新加坡大专文学奖"第二名,同年获得《上海文学》"文学新人大奖赛"二等奖。2004年获第三届"华语传媒大奖"最具潜力新人奖。2005年获得chūn天文学奖。最新长篇小说《誓鸟》被评选为"2006年中国小说排行榜"最佳长篇小说。已出版作品有:短篇小说集《葵花走失在1890》、《十爱》。长篇小说《樱桃之远》、《水仙已乘鲤鱼去》、《誓鸟》,图文小说集《红鞋》等,是中国最具影响力的青年作家之一。
内容简介
《鲤·孤独》以“孤独”为主题,以当下青年最关注的日本流行文学里的qiáng烈孤独感为引子,展现和挖掘了女xing“孤独”这一心理状态的不同侧面。本书收录了日本畅销作家青山七惠、八零年代作家张悦然、周嘉宁、安意如,七零年代作家周洁茹,台湾女作家胡淑雯的最新小说和随笔。其中有中、日八零后生活和内心状态的展现,也带来了七零年代和八零年代作者和作品的碰撞。
“鲤”由青年作家张悦然主编,在中国内地开创了“主题书”这一全新的出版物概念。这一系列图书在形式上沿袭着书籍的形态,编辑和设计上融合了杂志的概念与光影,在内容上跨越了传统书籍的樊篱,每本均围绕着同一个主题展开,从内容安排上,以文学xing很qiáng的作品主导,题材上关照的是当下青年女xing的生活状态和内心世界,使她们找到自己在从女孩到女人的成长历程里的同伴,认识真正的自己。
于作者和作品而言,“鲤”是一个优雅而尖锐的容器,把好的小说和动人的图片盛放起来,jiāo相辉映。于读者而言,“鲤”是一个全新的阅读门户,打开它,纵身其中,便可开始别样的阅读之旅。
坦白说,做这样连续xing的主题书,是一件很难下决心的事。我懒散惯了,不愿意对自己之外的任何人负责。可是有一个隐约的心愿还在:每当看到好的小说,令人感动的照片,都觉得应该找个漂亮的容器,将它们盛放起来,让大家看见。它们的美也能jiāo相辉映。
对美好的事物,我们都怀有一种责任感,于是互相说服,互相鼓励,终于开始着手制作这样一个容器。它是优雅的,却又很尖锐。它是从容的,却又很剧烈。它是天真的,可是正在慢慢地走向沧桑。它是告别了一次又一次,挽留了一次又一次的青chūn。多年来,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是,如何能够合理而健康地挥霍青chūn,才不算làng费。
少年时的写作,更像是一种蒙克式的,带着两只黑邃的眼眶,双手捧起头颅的呐喊。因为孤独,只想发出声音,尖利而响亮的声音。可是它们只是零散的音符,力量幽微。后来渐渐才知道,回声和共振的重要。是它们把音符连缀起来,绵延下去,成为一首乐曲。我们只是记得呐喊的姿态,很快便忘记了它迸发出的音符,可是我们会长久地记住一首乐曲。因为它有了旋律,成为生命。于是我终于明白,一个群体的重要。我需要你们,和我一起披着青chūn上路,茁壮地呼吸,用力博取时间。我需要你们,与我一同被写入一支乐曲。
“鲤”,是这个容器的名字。它是最质朴又最妖娆的造物,从灰扑扑的古老传说中走来,每颗鳞片却都闪闪发光,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生命力。大河世代流淌,龙门高高在上,从芸芸众生中来,抵达无人之境,也许这就是我们心目中的Newriting。梦到鲤鱼是吉兆。几年前我在一本小说里,曾经这样写过。小说写完了,和它的缘分却好像刚刚开始。
有关这本书,有太多的话可以说,但我必须节制,总是想说是因为我太孤独了。决心做这一书系,也是因为太孤独。在制作这本书的过程中,我们看到了更多更孤独的人。孤独原来是如此辽阔,如此恒久。这本书是献给孤独的,我们qiáng大而温柔的敌人,这本书,也是献给你的,在某个深夜,我曾看到过你。彼时我在和我的孤独作战,而你正和你的孤独对峙。我们忽然被打通了。孤独,原来也可以是一座鹊桥。
1997年,第一次从书店里买来村上chūn树的《象的失踪》,漓江出版社版本,林少华翻译。那时候没有网络,消息闭塞,从未听过村上chūn树的名字,不知道是怀着怎样的心态在书店里买下这本书。同年,我们同时也开始听甲壳虫乐队,看菲茨杰拉德的《了不起的盖茨比》,那多少是因为村上chūn树;没有VANS球鞋,没有Levis牛仔裤;从发行量很小的摇滚杂志上听说了岩井俊二的《qíng书》,却很难找到盗版VCD;只要电视里重播《东京爱qíng故事》就必然会看,看到后来能够顺口唱出日文的主题曲。那年,一本《挪威的森林》被翻了很多遍,姑娘们都愿意像绿子一样穿短裤,晃dàng着两条细腿,并且都死死记住绿子与渡边的对话:“喜欢我喜欢到什么程度?”“整个世界的老虎全都融化成huáng油。”
2004年,吉本芭娜娜的《厨房》由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芭娜娜取自英文“香蕉”(banana)的音译,她说她特别喜欢红色的香蕉花。收录于《厨房》的小说《月影》里,最感人的片段是,失去女友的阿佟,日日穿着女友的水兵服去上学,有一天醒来后找不到水手服,他大哭了一场。那年马路上的染发少女已经不计其数,女生们把校服裙子尽量拉到膝盖以上,背拖到屁股的书包,穿象鼻袜。我们阅读太多孤独的文字,却并未真的尝到孤独的滋味。我们未被留在孤独的cao场,也未被直接抛进社会的洪流,在短暂的时间里,我们依然留存在青chūn期的尾巴上,不按时起chuáng,每天什么都不做,糟蹋时光,任xing伤感,毫不惋惜。
2005年,芥川奖得主的小说合集《咸味兜风》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距离《关于莉莉周的一切》上映已经多年,“残酷青chūn”这个词语也早就被引入少年们的生活,岩井俊二的盗版DVD出了合集。莲见在网络上对青猫说:那年暑假后,世界变成了灰色。当我们在阅读金原瞳的《蛇舌》时已经没有暑假了,大部分人的青chūn期在苍白无聊中盲目地度过,所有曾经以为的疼痛,回想起来,甚至都比不过一只发炎的耳dòng。“从冰箱里取出冰透的水,连瓶喝了起来。水穿过舌头上的孔,仿佛在自己的身体里开了条河,冰凉的水朝着我身体下游流去。”金原瞳在写《蛇舌》的时候二十岁,创下了芥川奖的记录。
2005年,片山恭一的《在世界中心呼唤爱》由青岛出版社出版,这本小说在日本出版时一度打破了《挪威的森林》的销量,之后被改编成电视连续剧和电影在日本热播。这时距离初恋已经过去多年,看电影的时候并未因为亚纪的死去而哭泣,于是被朋友指责为:你的心已经死了么,你还记得十六七岁时候心被触摸的感觉么?
“亲吻是要一边谈着理想一边进行的。那你的理想是什么?”
“闭上了眼睛,在眼前的还是你,我喜欢上你,是因为在天台上,你吃面包时那张塞满东西的嘴,和永远让我安心的笑容,多么希望你就在眼前可以让我触摸,当你用机车载着我,你的背,就是我的全世界。”
同年《NANA》热播,在看到大崎娜娜从车上跳下跌在雪地里的时候,倒是真的想要流泪。
2007年,粉绿色封面的《一个人的好天气》,在所有书店里都摆上了醒目的位置。知寿姑娘与吟子住在电车站边,最后她终于还是可以坐上一列电车,驶向未知的地方。这时距离1997年第一次读到村上chūn树的小说已经十年,突然想起,十年前的少年时代,我们所居住的城市信息闭塞,我们口袋里依然揣着图书馆的卡片,地铁刚刚造好,坐电车放学回家,车票只要一角钱。
我们不得不承认的是,虽然心中万般哀婉,但是青chūn期已经消耗殆尽。
没心没肺的耀眼青chūn里,住着一颗老灵魂。
《挪威的森林》,夜里看完了。“死并不是生的对立面,而是它的一部分”。直子是渡边心里,对生命存疑的黑暗地带,他爱直子,就像一个躲在衣橱里,怕黑的小孩,紧紧抓住另外一个小孩的手,他也爱绿子,那是这个小孩渴望阳光下的嬉闹,玩耍,和明亮的生机。
这可能是村上很打动我的东西,他自我,但这个自我是有缺口的,就好像黑咖啡总会配上热奶。淳平总是想起贵里慧,渡边固然一个人形单影只,可是他也会一封又一封地给直子写信,和绿子躲在伞下热吻,一边看火灾一边唱歌,彻夜守护着失去爸爸的绿子,享受着“芝士蛋糕型的我的幸福”。再回头看那个永泽,他的自我是非常紧实密闭的。永远以自己的逻辑和程序向前推进。他有很多狐朋狗友,人际非常热络,可是他心里,却没有像“渡边──直子”或是“渡边──绿子”这样的几乎把对方视为生之支柱的重心转移。所以他很坚qiáng,他没有死xué。
过去读《挪威的森林》,没有注意到这个结尾部分。这次看得几乎要流泪。特别是玲子和渡边做爱那段。最心爱的朋友死于盛年,“唯有死者永远十七岁”。虽然渡边天天打扫庭院,洗净窗帘,养肥一只猫,把自己体内的螺丝旋得紧紧的,用这些结实的生机之网,努力地想把日渐下沉的直子打捞上来,结果她仍然给死亡抢走了。
渡边一天天地在海边走,胡子长了,衣服脏了,彻夜对着篝火发呆。他觉得不能原谅自己。直到玲子到来,他们用吉他弹唱,一整夜,给直子开了个告别会。之后他们做爱了,四次。
大象与风,最重,最黑的,直子负担不起的青chūn惶恐,人际恐惧,走到尽处,就羽化成风了。渡边当然得和玲子做爱,就像施特劳斯年轻的时候,爱过一个有夫之妇,一个马戏团演员,后来那女人随团远去,他也知道永远不会再见到她了,他在她弃岸而去的湖堤边,坐了一整夜,之后豁然开朗,积极地投入创作了,《挪威的森林》里,每段xing爱都非常gān净,不管是手yín还是xxjiāo,这和一个人心里的yù念有关。虚无的谷底之后,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过去了,一个男人用自己的身体去爱女人,体温相慰,这是一种积极的,温暖的生之渴求。就像绿子,大笑大唱,玩世不恭地笑面人生,因为之前,她用自己的手,送走了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在医院来苏水,临危抢救中度过了青chūn期的绿子,早已经彻底厌弃了那种死亡的气味。
所以很怪,在常态下最脏的东西,三角恋爱,xing,死亡,在这本书里,却是最gān净的,令人起敬和落泪的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