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躺在chuáng上神志恍惚的胡乱想着,罗元文推门进来了。
“庆堂,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没什么,这几天太累了,”我定了定神说。
“手怎么了?”罗元文疑惑地问。
“做实验不小心弄破了手,”我故作镇静地说。
“庆堂,考博别太玩命了,就你的水平一点问题也没有,”罗元文一边说一边拽我,“快中午了,我请你喝酒,天天吃食堂的饭吃烦了,医院边上新开业一家小饭店,菜做得特别有味道,走吧,去尝尝。”
我正想借酒浇愁,便一轱轳爬起来说:“好长时间没喝酒了,今天我跟你一醉方休。”
我和罗元文走出医院东门,来到一家叫江南面馆的小酒店,小酒店刚刚开业不久,装修颇有江南特色,窗明几净,门前有一幅对联:
人生百味千人共享
江南一面十年不忘
我们在靠窗户的座位坐下,罗元文点了四个江南小炒,又要了一壶绍兴huáng酒烫上。很快四个小炒就上齐了。
我因想到谢丹阳对自己感qíng的欺骗,妒火中烧,恨不得当面向她质问,所以心qíng特别不好,痛苦不堪,但又不想在罗元文面前流露,酒便喝得很凶。不一会儿,就连gān了三杯。罗元文以为我和他是酒逢知己,特别高兴。
“庆堂,听说要考穆主任博士的一共有二十多个人,穆老就招三个学生,竞争很激烈呀。”“多激烈也没有我们俩的优势大,我们俩占天时地利人和。”
“你行,穆主任很赏识你。”
“正因为如此,我的压力就更大,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穆主任失望。”
“听说与我们竞争的还有几个外国留学生,其中最有实力的是一位伊拉克人,叫阿里。”罗元文很神秘地说。
“是吗?美伊战争后伊拉克真是千疮百孔啊。一想到世界上还有那么多乱得让人闹心的地方,就庆幸自己生在了中国,有专家说,当今中国是五千年来最大的盛世,大大超过了贞观之治和康乾盛世,”我侃大山地说。
“庆堂,我跟你想法不同,我倒希望生在乱世,乱世出英雄嘛。”
我没有想到罗元文会有这种想法,便说:“你是说自己生不逢时了?”
“也不是这个意思,你看何慧慧的爷爷解放前在上海给党做地下工作,蹲了八年国民党的监狱;解放后,*时期红卫兵说他是特务、叛徒,又蹲了八年监狱,老爷子现在退休了,仍然老当益壮,笑面人生,每天坚持写一千字的*。”
罗元文的女朋友何慧慧,我见过两次,在市电视台广告部工作,人长得漂亮,她爷爷是从市政协副主席的位置上退下来的。
“慧慧的爷爷确实令人尊敬,但真要是把你扔进监狱十年、八年,你的人生就废了,”我说。
“不会,说不定,我会成为第二个司马迁,写出一部什么记传世呢!”罗元文不服气地说。
“想不到,你小子还这么不安分。什么时候和何慧慧结婚?”
“快了,年底之前肯定结。嗳,你和谢丹阳什么时候办?”
我一听他提谢丹阳心里就难受。
“八字还没一撇呢,”我没好气地说,“来祝你和何慧慧幸福!gān一杯!”
我们俩举杯碰在一起,罗元文说了声“谢谢”,便一起一饮而尽。
“庆堂,你听说没?曲中谦的老婆跟一个大老板跑了。”
“什么?跟人家跑了?跑哪里去了?”我惊讶地问。
“跑到美国去了,”罗元文神秘兮兮地说。
“怎么回事?说得细点,”我好奇地问。
“曲中谦的老婆是个不安分的女人,本来在咱们医院麻醉科gān得好好的,非要下海,”他夹了口菜接着说,“老曲拦都拦不住,为这事两个人没少gān仗,再加上老曲这个人本身花花事也不少。”
“他和赵雨秋关系可不一般,”我说。
“这事院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为了这事两个人也没少吵。他老婆去了一家医药公司,没多久就当上了办公室主任,总经理助理。”我们俩互相点上烟,他接着说,“这不,才下海两年,那个医药公司的老总就卖掉公司要去美国发展,带着老曲的老婆一起去了,扔下一个儿子。”
“还是托尔斯泰说得好,幸福的家庭无不相似,不幸的家庭各有不幸,”我感慨地说,“元文,我看老曲平时对你劲儿挺大,你什么地方得罪他了?”
“别提了,人要是点儿背呀,喝凉水都塞牙!”他自己gān了一杯接着说,“我刚到神经外科时,有一次上厕所,发现蹲位门板上用签字笔写着一行醒目的黒字:‘老曲和小赵搞破鞋!’我心想,这老曲一定指的是曲中谦,小赵一定指的是赵雨秋。不知是谁这么败坏老曲,都损到家了。解完手,我发现鞋带松了弯腰系鞋带时,上衣口袋一支签字笔不小心滑出来,掉在地上,我刚要拾起来,老曲进来了,还对我说了一句:元文,笔掉了。然后进了我蹲的蹲位,我一下子想起了那行黑字,本来我想解释几句,转念一想,这事只能越抹越黑,就没当回事地走了。从那以后,老曲见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总给我穿小鞋。”
“说实话,老曲也不是省油的灯,我一直不太喜欢这个人,”我哭笑不得地说,“你说赵雨秋那么漂亮的女孩怎么会看上他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赵雨秋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咱们科那些护士哪个没有点背景?所以赵雨秋一直很自卑,我想她巴结曲中谦也是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吧!?”罗元文说。
“改变自己的命运要靠自己的努力,把命运寄托在男人身上也太可悲了。俗话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我父母还是农民呢,这丫头也太虚荣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其实,命运也不是不可琢磨的,你周围的人和环境就是你的命运。比如我们俩,现在穆主任就是我们的命运。”
“元文,想不到,你还有点哲学思想,来,为了我们俩的命运gān一杯!”
我是头一次喝huáng酒,有点不适应,再加上心qíng不好,很快就上了头,胃里一阵阵地往上涌,我怕出丑,便去了洗手间,一口吐到了小便池里。
在小酒店,我和罗元文整整喝了一下午的酒,回到宿舍时,天已经蒙蒙黑了。罗元文没有回宿舍,何慧慧约他去看电影,我只好一个人躺在chuáng上静思。
我知道,我与谢丹阳的关系面临着一场严峻的考验,我在她家一拳打碎大衣柜的镜子,太过分了,但那是在一种被欺骗后的不理智下的冲动,我不知道下一步我与谢丹阳之间会发生什么。不过有一点是清楚的,如果谢丹阳不向我解释清楚这件事,我们之间就算完了。我忽然觉得爱qíng对于人生来说,只是一种手段,一封特快专递,一张大款的支票,一辆来路不明的豪华车,一盘光线昏暗的录影带,是前后矛盾的证言,是隐藏在垃圾堆后的窗户,是墨镜后面的不明表qíng,是光鲜的衣着下一条发huáng的*。
我胡思乱想了一宿,第二天不到六点钟,我就去了科里。我刚走到医生办公室门前,就发现一个倩影从曲中谦办公室闪了出来,匆匆走向护士站。我望着赵雨秋的背影儿,心里为这女孩感到惋惜,我知道昨晚的值班医生是曲中谦,值班护士是赵雨秋。
我走进医生办公室打开电脑,想查看一下我分管的几个病房病人的qíng况。
“小林,来的好早啊!”一个沙哑的声音问道。
我赶紧站起来说:“早晨好,曲主任。”
“怎么,脸色不太好,手怎么了?”曲中谦笑眯眯地看着我问。
我最烦曲中谦打听别人的隐私,便说:“没什么,做实验时不小心碰破了。”
我发现曲中谦胸前仍然cha着那支录音笔,一点也看不出老婆跟人家跑了的悲哀。
“曲主任,昨晚值班了吧?”我搭讪着问。
“有个病人昨天做的手术,qíng况不太好,我不放心,所以替罗元文值了一宿班,”曲中谦用领导的口气说。
“熬了一宿,很辛苦,快回去休息吧,”我说。
曲中谦似乎怀疑我看见赵雨秋从他办公室出去的,故意来确认似的,他说:“好,小林啊,工作gān得不错,你忙吧。”说完背着手踱了出去。
我在医院忙了一天,傍晚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宿舍,我用钥匙开门,门已经开了,我一把推开宿舍门,谢丹阳一个人坐在我chuáng前,我愣了一下,心想来不善,善者不来。
谢丹阳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好半天才说:“你看的那些信我全烧了。我们好好谈谈吧。”
“谈什么?谈谈你那位以身相许的机长?!”我没好气地说。
“庆堂,你误会我了,我是与他相处过两年,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谢丹阳极力想解释。
“过去了,恐怕事过去了,心还没过去,留着那些信不就是为了回忆甜蜜的过去吗?”我轻蔑地说。
谢丹阳眼泪流下来了,她继续解释说:“庆堂,是我不好,我早就应该处理掉这些东西。那个人是个流氓,根本不值得我爱。他原来是我们公司的飞行员,我们一起飞国际线,接触多了,就产生了感qíng。后来他跳槽去了西海航空公司,有一次我去看他,我想给他一个惊喜。下了飞机我便直奔他的宿舍,推开他的宿舍门,我被惊呆了,他和一位空姐正在做那种事,他看见我不知所措,我一下子就明白怎么回事了,我飞奔到机场,当天就返回了东州。就这样,我们就chuī了。”
“chuī了?怎么会呢?不是说你们相吻的qíng景经常像梦一样浮现吗?”我yīn风阳气地说。
谢丹阳一下子火了,她大吼道:“林庆堂,你混蛋,你偷看人家的信不道德,你非但不道歉,还说风凉话,你以前做的那些丑事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从来就没计较过,你凭什么这样对我?”说完呜呜大哭起来。
我最见不得女人哭,我的心被哭软了,心想,林庆堂,你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这样对待自己爱的人?便走过去轻轻地将谢丹阳揽在怀里,她趴在我的怀里哭得更厉害了。
“我爸说,你看了那些信反应那么qiáng烈,说明你心里深爱着我,我早应该把这些事qíng告诉你,但我怕破坏我在你心中的形象,现在我们俩算是扯平了,谁也不翻谁的旧帐,好吗?”她一边哭一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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