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_冯积岐【完结】(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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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达,你弄呀,咋不弄了呢?得是不受活?”

  “不,不是。爹,爹还没有睡哩,我怕他听见了……”

  “听见了就听见了,怕啥?”

  “爹知道你有病哩。”

  “我现在好好的,你弄你的。”

  huángjú芬搂住了他的腰。他在huángjú芬的嘴唇上亲吻着,他将她的舌头噙在了嘴里有滋有味地吸吮。更qiáng烈的yù望通过味觉传遍了全身,他的血液在奔流身体在鼓胀体内仿佛万马奔腾。这一刻,祝永达处在忘乎所以的状态中,自然而然地忘记了他身底下的女人是一个严重的心脏病患者,他只觉得她是一个鲜活的女人,使他的爱yù有处搁置的女人,使他能够在她的田野上自由驰骋的女人,使他快活得神魂颠倒几乎晕厥的女人。他被身底下的这具ròu体陶醉了,他看不见huángjú芬急剧变化的脸庞听不见huángjú芬急剧喘息的声音。结婚四年了,他第一次体验了男女jiāo欢的巅峰状态。如果说,男女jiāo欢有形态的话,那形态便是支撑人世间的一根擎天柱;如果说,男女jiāo欢有色彩的话,那色彩夺目耀眼、五彩缤纷;如果说,男女jiāo欢有味道的话,那味道极其刺激,最好的厨师也调不出来。他只是觉得好,好得要命,仿佛是在酷日炎炎之中一头扑进了涝池里的清水之中,仿佛是在砭人肌骨的三九天把双脚和双手塞进了暖烘烘的被窝里。此刻,他渴望的是留住这感觉,让这饱满的感觉随着他的血液一起流淌,让这感觉渗进他的肌肤、神经、骨骼,盘踞在他的脑海里。他渴望的是能天天和huángjú芬好,好一辈子,爱一辈子。在一阵酣畅淋漓之后,他轻轻地吻着huángjú芬,呵护她的qíng感特别qiáng烈,双手捧着她的脸庞的举动十分轻柔。huángjú芬说:“我算是做过一回女人了。”他说:“我要叫你做一百回,一千回,一万回。”huángjú芬说:“那我就是松陵村最有福气的女人了。”她的眼里闪出了泪花,不由得哽咽了。他说:“你咋啦?”她说:“我高兴。”她用手推了推他长出了一口气,她说她胸口有点闷。他赶紧从她的身上下来了。他这才注意到,huángjú芬的脸色苍白,头发被汗水沾在了两鬓,他一摸,她浑身上下好像在水里浸泡着。他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她大概觉得这时候不该使他扫兴,就说:“好,和你一样好。”他说:“你咋是一身汗呢?”她说了实话:“我心里难受得很。”她的泪水喷涌而出。他把手放在她的心口,紧紧地按住才能感觉到,她的心脏跳动失去了节奏,快得没有间隙。他说:“你快吃几片药吧。”她说:“没有药了。”他说:“我去医疗站叫正平哥来给你看看。”“不。”她揽住了他,“你不要离开我,我害怕,害怕得很。”那模样,把他给吓住了:她面无血色,连眼睛也懒得睁开了,两行眼泪衰弱地挂在脸庞上,她于一刹那间垮架了。他说:“不行,我得赶快去叫正平哥。”他能感觉到,她大口大口地向出呼气,听不见她向腔子里吸气。他穿衣服时,双臂在颤抖,两条腿伸进了一条裤腿里。他走出了房间,站在父亲和母亲的窗子底下犹豫了一瞬间,没有惊动父母亲。他出了院门,直奔赤脚医生祝正平家中去了。

  2007-11-19 9:57:28 幸运星 6 楼  马子凯躺在炕上,怎么也睡不着,三弦断了弦,他只是觉得扫兴,并没有把这点儿事搁在心里。马子凯不是那种遇事就思量不尽、盘算不已的人。他总觉得耳边有女人的哭泣声,扰乱得他难以入睡。后来,他细听,确实是有一个女人在院门外啜泣,就趿上鞋,拉开了院门,走上了街道。街道上空dàngdàng的,没有女人,也没有女人的哭泣声,他觉得蹊跷,怀疑自己听岔了。正要回去,只见头顶上闪现出一道细长的亮光,仿佛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放出的夺目耀眼的光彩。那光芒由灿白灿白而变得五彩缤纷,他定睛看时,一只什么鸟儿驮着一个年轻女人从那亮光中飞出来了。悲声来自天空。那女人泪水涟涟,他用手一抹,自己的头顶上也湿了。他再看时,天际高远而深沉,只有星星在眨眼,他以为是幻觉,心里抽扯着,没有防顾,差点儿和迎面而来的一个人撞在一起。原来是祝永达只顾急急地向前跑,差点儿和马子凯撞上。

  “永达,这么晚了,你gān啥去呀?”

  “我媳妇病犯了,我去叫正平哥。”

  “要紧吗?”

  “要紧。”

  “那你快去,正平晚上不一定在医疗站睡,你去家里找他。”

  “知道了。”

  祝永达顾不上和马子凯多说,一路小跑着,向北而去。

  马子凯知道永达的媳妇是个病罐罐,那女人究竟是啥病,他还不知底细。他看得出,永达自结婚以后,常常是郁郁闷闷的。如果不是成分害了娃,娃能娶这么一个媳妇吗?在那个年月里,尽管好姑娘成千上万,对于地主富农的娃来说,只要是个女人,哪怕是哑巴、聋子、跛子、瞎子;哪怕是寡妇、二婚,只要人家愿意就拾掇,对此,马子凯太清楚了。祝永达在他面前什么话都说过,就是没有言及过他的媳妇。祝永达刚才神色慌张,他的媳妇大概病得不轻。他想等祝永达返回来再问一问。马子凯在院门前的石头上坐了片刻,还不见祝永达和祝医生过来,就回去了。

  祝正平回到家,脱了衣服刚躺下,就听见有人在院门外喊他。已是午夜一点多了他还没有合眼。前半夜是薛翠芳大呼小叫地把他喊起来的。到了医疗站,他才知道,是马生奇的女儿喝了敌敌畏。幸亏那农药放得久了,已没有多少毒xing,马秀萍也喝下去不多,没有闹出人命来。她给马秀萍用了催吐剂,等吐过之后,给她挂上了液体,从十点钟折腾到快到凌晨一点,这一家三口才离开了医疗站。临出门时,薛翠芳问祝正平:“娃要紧不要紧?”祝正平说:“没事了,明天可以去上课。”薛翠芳说:“还去上啥课哩,她爸不叫娃念书了。”祝正平说:“娃就是为这事喝的药?”薛翠芳眼睛cháo湿了,没有吭声。祝正平在马生奇脸上戳了一眼,拍着他的肩膀说:“你真是个二杆子,咋能不叫娃念书哩?”四十岁的祝正平言语不多,深沉练达,那张四方脸经常沉得很平。他待人诚恳、正直,医术好,腿脚勤,很受人尊敬,威信也高,他就是骂马生奇几句,马生奇只能忍受,不敢还嘴。祝正平给马生奇说:“明天把娃送到学校去,你给校长认个错。”马生奇嘴里胡支吾。祝正平说:“咋样?我说得不对?”马生奇是那种吃硬不吃软的货,他说:“我送,我一定送娃去学校。”

  祝正平一边勾鞋,一边在院门里问是谁。祝永达说是我。祝正平拉开了院门。祝正平的爷爷和祝永达的爷爷是两兄弟。三四十年代,祝正平的爷爷是个半路子医生,在县城里开一家药铺。祝正平继承了祖父的衣钵,在村里做了赤脚医生。

  “谁病了?”祝正平的鼻音较重。

  “我媳妇的心脏病又犯了。”

  祝正平一听,连院门也没顾上拉,匆匆忙忙地向医疗站走。进了门,他向出诊包里装上了该装的药物,将出诊包给祝永达,拿上了血压计和听诊器,跟着祝永达一路小跑着到了祝永达家里。

  进了房间,祝永达一看,父亲和母亲起来了。父亲在脚地走动着,母亲坐在炕上,将huángjú芬搂在怀里,huángjú芬闭着双眼,气息十分微弱。房间里的气氛如弦一样紧绷着,祝永达已嗅出了那紧张不安的味道,他心里毛扎毛扎的。祝正平叫吕桂香撩起被子,用听诊器在她的心脏上听了听,然后,量血压,摸脉搏。一家人谁也不敢开口问,都屏住气息等着祝正平发话。祝正平打开出诊包,给huángjú芬注she了一支肌ròu针。

  处理完毕,祝正平把祝义和一家叫到隔壁祝永达的房间里,他开门见山地给祝义和说:“三爸,人是没救了,怕是撑不到天亮,快给她准备老衣吧。”祝永达一听,立时哭了:“正平哥,你救救她。”祝正平说:“不是我不救,没法救了,她的病,你不亮清,还是我不亮清?她能活到今日个,临chuáng上已很少见了。”祝义和说:“正平,你看现在还能不能去县医院?”吕桂香说:“人成这个样子了,还能去县医院?你得是不想叫娃再进祝家的门了?”(按照关中西府的习俗,一旦亲人死在院门外边,二次不能再抬进来的)祝正平说:“去不去,你们再商量一下。”吕桂香说:“不听你三爸的,听你的,你是自己人,还能不尽心吗?”祝义和叫祝永达说话,祝永达左一把右一把地抹眼泪,他已是万分悲痛心中乱成了一团糟,哪里还有什么主意?吕桂香说:“都这时候了,你还bī儿子?快给娃准备后事吧,这是命,你真是老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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