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拿!”张小翩嘴硬地说。
只听见“啪”地一声,张小翩被扇了一个大嘴巴。
“你这个死丫头,学会撒谎了,看我不打死你!”
王德良一看张小翩她爸打人了,赶紧上前制止。
“老张,你怎么能打孩子呢?”王德良拽着张小翩她爸的胳膊说。
“王老师,你不知道,这孩子从家里偷了十元钱,家里的钱是有数的,她奶奶还得看病呢。”张小翩她爸qíng绪激动地说。
“张小翩,你跟老师说实话,早晨你jiāo给我的十元钱是捡的吗?”王德良严肃地问。
“不是,是我从家里拿的。”张小翩撅着嘴说。
“那前几天你捡的钢笔、扳子呢?”王德良见张小翩说了实话,语气平和地问。
“也是我从家里拿的。”张小翩抹着眼泪说。
“张小翩,你想学雷锋是好事,可是,你不能弄虚作假,还从家里偷东西呀!你是班gān部,这事你得写个书面检讨。”王德良说着,从裤兜里掏出十元钱,递给张小翩她爸说,“老张,这是张小翩早晨jiāo给我的十元钱,拿回去吧。孩子要教育可不能打呀!”
张小翩她爸找回了钱,气就消了一半。谢过王老师,他瞪了一眼张小翩,走了。
“张小翩,先回教室上课吧。”王德良平和地说。
王德良话音刚落,趴在窗户和门口看热闹的同学一下子散开,回到了座位上。张小翩红着脸坐到座位上。
“虚荣!”唐建国小声骂道。
“我乐意,我乐意,管得着吗?”张小翩说完,趴在书桌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看着张小翩的委屈样,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万万没想到,张小翩为了能配得上我这个学雷锋标兵,竟然偷家里的东西和钱。
我弄不明白张小翩是因为虚荣,还是因为爱我才这样做,我越来越觉得这个女孩挺可怕的。但是,比张小翩还可怕的是唐建国。这个人做什么事也不让别人知道。上美术课他的成绩从来都不如我,突然能画米开朗琪罗的《大卫》,还送给张小翩,而我却认为那是一幅huáng画。
晚上,王德良约我去他家学画,他安排我临摹他画的高光他妈那幅油画,我始终也搞不清楚他是怎么画高光他妈的。
“娴静是人体的一种主要美,”我一边临摹,他一边说,“是内心的最高表现,画家要有敏锐的目光,画不好是因为你缺乏认真观察美的能力。看到luǒ体的美你紧张得发抖了吧?可以发抖,但是不要丧失信心。”
我确实正在发抖,满脑子邪念,心根本没在绘画上,眼睛紧盯着高光他妈的那对奶子。
王德良见我有些异样,便问:“刘宝林,怎么了?”
“王老师,你爱过高光他妈吗?”我像关心他的好朋友一样发问。
“这孩子,怎么想起问我这个问题?”王德良被我问得愣了一下说。
“我看见高光他妈来过你这儿,你又画了这张画,你们还是中学同学,我想你一定爱过她。”我不知深浅地说。
“刘宝林,你是我的学生,但也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不说假话,我确实爱过高光他妈,在中学时代就相爱了。”王德良搂着我的肩膀说。
“就像我和周丽萍一样吗?”我懵懂地说。
“差不多吧。”他犹豫了一下说。
“可是她已经嫁给高光他爸,当初为什么没有嫁给你呢?”我越问越感兴趣。
“我当兵去珍宝岛后,高光他爸利用职权诱jian了她,她违心地嫁给了高光他爸。”王德良伤感地说。
当时,我还不太明白什么是诱jian,但是,我隐隐约约地感到,王德良和高光他妈还有感qíng,而且感qíng很深。
“我看过高光他爸给高光他妈写的qíng诗。”我被王德良的真诚所打动,口无遮拦地说。
“在哪儿看见的?”王德良诧异地问。
“在周丽萍家。”我和盘托出。
“周丽萍怎么会有高光他爸给高光他妈写的qíng诗?”王德良纳闷地问。
“是高光给周丽萍的,厚厚的一大本。”我一五一十地说。
“都写了些什么?”王德良内心很想知道,却又装作很平静的样子问。
“太多了,记不清了。反正都是些qíng啊、爱的,很ròu麻的。”我为能吊起王德良的胃口而暗自高兴。
“随便想几句。”王德良有些迫不及待地说。
我想了想说,有这样几句:
打吧,我的宝贝,
倒下也不怕,
毛毛雨一样的皮鞭,
主宰着我的qíng感,
席卷着我的爱……
“再往下我就记不清了。”我胡乱地说了几句。
“变态!”王德良听后脸上似笑非笑地说。
“王老师,变态是什么意思?”我一脸茫然地问。
“就是不说人话,不办人事的人。”王德良说这话时,眉宇间似有难言的痛楚。
我终于明白了,高光他爸在王德良眼里是一个不说人话,不办人事的人。天晚了,我收起画夹,王德良把我送出门外。
我望了夏丹老师家一眼,心想,唐建国是不是又去偷看夏丹老师了?我一边往家走一边想,我为什么要讲高光他爸给高光他妈写的qíng诗的事?王德良听了一定很难受。
王德良是一个很làng漫的人,也是一个很执着的人。当时我还不能理解他画高光他妈的那种感qíng,但是有一点我是明白的,那就是王德良对高光他妈的爱是纯洁的、神圣的,起码比高光他爸纯洁、神圣。
其实,我从感qíng上已经离不开王德良了。那是一个艺术匮乏的年代,没有艺术氛围,这些艺术的东西都成了“破四旧”的主要目标,jīng神世界麻木,是王德良唤醒了我的艺术细胞,让我有了追求艺术的理想,而这理想又是不着边际的,任凭我怎么想象也没有边际。
我陷入了深深的孤独。我知道,王德良就更痛苦了,他不仅孤独而且寂寞,他教我画画不仅是因为我是块料,更重要的是他有了宣泄的对象,帮助他摆脱这种孤独和寂寞!
最近,那对双胞胎姐妹为了争我哥闹了矛盾,我哥夹在中间也很难受,再加上高梅不依不饶地闹我哥,我爸从农场调回的事搁浅了。
我妈刚高兴了几天,脾气又恢复了原样。整天挑奶奶的不是,没事就和我奶奶拌嘴。
晚上,我在美梦里,一阵没头没脑的吵骂声惊醒了我,接着便是一顿笤帚疙瘩劈头盖脸地向我打来。我来不及躲,只好抱着头,缩在chuáng上。打我的人正是我妈。奶奶拼命拦着,我妈却像疯了一样,连奶奶也挨了好几下。
“打死你这个臭流氓,打死你!”我妈一边没命地打一边骂。
“我怎么了?你凭什么打我?”我一边哭一边喊。
我妈把我在王德良家临摹的那幅半luǒ体画,扔在我的脸上。
“让你学画画不是让你学坏,画什么不好,非得画光屁股女人?”说完,我妈又要打我。
奶奶和妹妹又哭又喊地拉着,我妈就越发地歇斯底里地挥舞着笤帚疙瘩。
“这是王老师让画的,外国人画的名画净是光着的。这是艺术!”我一边躲一边辩解道。
“放屁!王德良整天就教你画光屁股女人?”我妈大骂。
“反正是王老师教的。”我大喊道。
“从今天起,不允许你和王德良学画画了,”我妈怒容满面地说,“他不教你学好,整个一个大流氓。我早就听说过,他和高光他妈搞破鞋,你以后离他远点。”
王德良是我追求艺术的唯一的一点希望,我决定抗争。
“我不!我不!”我大喊道。
我妈一听更急了,她cao起家伙继续没头没脸地打。
“二林子,给你妈认个错吧,chūn玉,别打了,别打了,把孩子打坏了。”奶奶一边拦一边说。
“妈妈,别打我哥了,别打我哥了。”妹妹也哭着喊着说。
我开始还躲,后来gān脆不躲了。
我妈打累了,开始大哭起来:“我怎么这么倒霉呀?老的不像老的,小的不像小的,嫁到你们老刘家算倒了八辈子霉了。”
我妈正哭着,有人敲门,已经快半夜了,我不知道会有谁来。我妈被这敲门声惊得不哭了。奶奶为了给我解围赶紧开了门,只见高光他妈穿着睡衣像睡美人一样地走了进来。
“chūn玉呀,大半夜的怎么了?又吵又闹的。”高光他妈进门就问。
我妈知道吵得邻居睡不着觉了,哭着说:“妹子,对不起了,吵你们睡觉了,这孩子不学好,快成流氓了。”
“chūn玉,二林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孩子,你可别冤枉孩子。”高光他妈善意地说。
“你自己看吧!”我妈一把抓起那张画哭着说。
高光他妈接过那张画一看,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但是她语气仍然很镇静。
“不就是一张画吗?这种画,学画画的孩子都得画,我们团里的美工也画过,孩子一天比一天大了,别一惊一乍地不信任他。”
“妹子,这可是政治思想问题,”我妈严肃地说,“这孩子这么小就受资产阶级思想侵蚀,长大了还得了?再说,王德良教孩子画什么不好,非得画光屁股女人的画。明儿个我就去找他们校长去!”
“chūn玉姐,王老师可是个好人,人家教你家孩子画画,还教出罪来了,你可别到学校闹了,别把人家王老师给毁了。”高光他妈不瘟不火地说。
“他能毁我儿子,我就能毁他。”我妈不讲理地争辩说。
“好了,好了,chūn玉,别闹了,好好休息吧。”高光他妈说完,转身就走了。
我望着高光他妈的背影心里生出几分感激。心想,高光他妈要是我妈该多好呀!没想到她会这么理解我。
不过,有一点我心里很纳闷,她应该看出来我临摹的是王德良画她的那幅画。这个半luǒ体的女人其实就是她自己。她却不露一点声色,而且不顾我妈的歇斯底里,坚决维护王德良的声誉,我心里又生出几分嫉妒。
妈妈闹累了,她回屋睡觉去了,奶奶和宝木也睡着了,我却再也睡不着了,身上被我妈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从小到大不知挨了我妈多少打,我越来越想我爸。天冷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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