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给我说说,林黛玉英雄在哪里。”我爸和我妈抬杠。
“黛玉是超凡脱俗、冰清玉洁的圣女,当然是英雄了。”我妈称赞林黛玉的语气就像在称赞自己。
“好了,就算你说得对,睡觉吧,英雄也得睡觉呀!”
“你呀,永远也成不了贾宝玉。”我妈娇嗔道。
“我要是贾宝玉,只能出家当和尚,你就不知道便宜谁了。”我爸开玩笑地说。
“你呀,就是这么小气!”我妈扑哧笑了。
过了一阵子,他们屋里的灯灭了,很快我妈就呻吟起来。那声音就像母猫在叫秧子。
其实,我妈很霸道,我爸却很懦弱,尽管我爸是副校长。红卫兵打我爸时,是我妈拼了命地护着我爸。
我妈的本事很大,她专门能整治学生中的坏小子,越坏越淘越能打,她整治起来越兴奋。这些坏小子到我妈手里,不出三个月就能变成“关公”。我妈手下有许多又讲义气又能打的好学生,红卫兵也不敢轻易惹我妈。那年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第二天中午,放学回家吃饭,我爸被一辆倒骑驴给送回来了,看我爸痛苦的样子就知道他受伤了。我妈还没回来,奶奶心疼地让我爸躺在chuáng上,并且给我爸煮了两个jī蛋,好像我爸要坐月子。
我看见那两个煮jī蛋,哈喇子顺嘴流了出来,妹妹宝木也瞪着眼珠子淌着哈喇子。
“二林子,给,和你妹妹一人一个。”我爸不舍得吃,要分给我和宝木,被我奶一把拦住了。
“你俩去吃窝头去,你爸做了手术,得补!”我奶口气严厉。
我爸执意要把jī蛋给我和妹妹,奶奶拗不过我爸,只好给我和妹妹一个jī蛋,分成了两半。我一口就咽下那半个jī蛋,甜嘴巴舌地看着妹妹吃。
“作孽呀!没见过这么毒的女人,让自己的男人去结扎,天底下有几个像你这么窝囊的男人。”我奶一边侍候我爸一边说。
“妈,你就少唠叨几句吧!”我爸不耐烦地说。
我一下子听明白了,原来昨天中午我爸和我妈生闷气,是因为我妈让我爸去结扎。我不明白什么是结扎,也不敢问,这时我妈回来了,她在结扎的事qíng上战胜了我爸,显得有些洋洋得意!
“广志呀,你受苦了,你可真够爷们儿!”我妈一进门就说。
“就跟劁猪差不多,”我爸龇牙咧嘴地说,“什么爷们儿不爷们儿的,快成太监了。”
“怎么回来的?”我妈关心地问。
“学校派一名校工厂的工人骑倒骑驴,把我们六个人拉回来的。”我爸委屈地说。
“广志,你感觉怎么样?”我妈坐在chuáng前,摸着我爸的脸说。
“能怎么样,疼呗!告诉你,chūn玉,以后我要是不好使了,别怪我啊!”我爸咧着嘴说。
“瞧你说的,凭什么不好使啊?真要不好使了,我找医院算账去!”我妈温柔地说。
今天的重点保护对象是我爸,我和妹妹都被忽视了,我吃了一个窝窝头,喝了一碗玉米粥,就回了学校。
上课时,我还在想我爸结扎的事,我始终想不明白什么是结扎,结扎是为了什么,男人为什么要结扎,难道女人不能结扎吗?这些问题闹得我听不了课。
我想问班主任王德良,为什么我爸结扎了就担心以后不好使了?不好使是什么意思?可我不敢开口,我怕王老师说我思想复杂。
我想问问于涛,于涛他妈是区医院的妇产科医生,于涛一定懂,可我又怕这小子破嘴到处乱说,只好带着问题忍了一天。
晚上,我在家画《柳下跖怒斥孔老二》,我妈温柔地给我爸读《红楼梦》,声音甜润,我爸像个孩子一样幸福地听着。我一边画一边羡慕我爸,我爸生xing懦弱,他是用结扎为代价才换来了我妈的温柔。
我心想,如果我结扎了该多好,我妈也会温柔地给我读《红楼梦》。我妈一向自比林黛玉,我却觉得她更像王熙凤。我下决心想问于涛结扎的事,趁我爸和我妈窃窃私语之际,想偷偷溜出家门。
“二林子,这么晚了gān啥去?”奶奶问。
“奶奶,我去上厕所,一会儿就回来。”我撒谎说。
我来到于涛家门前,敲了敲门,是于涛他妈开的门。
“呀,二林子,进来吧。”于涛他妈很热qíng地招呼我。
“阿姨,不进去了,我找于涛问道题。”我腼腆地说。
“于涛,二林子找你。”于涛他妈转身喊他。
于涛一听我找他,“噌”地从里屋蹿出来,他关上门,问我什么事,我把他拽到了离他家远一点的地方。
我们住的地方周围有许多包米地,虽然满天繁星,但看不见月亮,所以天仍然很黑。因为是chūn天,包米才长到膝盖高。
“啥事呀,神神秘秘的?”于涛迫不及待地问。
“我爸结扎了,你知道结扎是咋回事不?”我小声问。
“结扎?不知道,要不我给你问问我妈去?”于涛一边摇头一边说。
“别别别,你妈不是妇产科医生吗,肯定有关于结扎的书,啥时候把你妈的书偷出来让我看看呗!”
于涛是个直筒子,没啥心眼儿,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明天中午吧,明天中午就我一个人在家,吃完饭你就来我家。”我听后高兴极了。
其实,我并不主要想知道结扎的事,我和高光都知道于涛他妈有本书,是妇产科方面的,里面有许多光屁股女人,还是彩色的。于涛经常一个人偷着看,看完就给我们讲,我和高光早就想看这本书了。只是于涛怕他妈揍他,不敢拿出来,于涛答应让我看,我心里既高兴又激动!
可是,第二天我并未如愿,因为学校组织五年级学生去农村帮助贫下中农cha秧。我觉得自己特点儿背,不仅没看到于涛他妈的妇产科书,cha秧时还被蚂蟥给叮了。
不过,也有开心的事,就是一直跟我装bī的傻丫头周丽萍也被蚂蟥叮了,而且一条腿上有十几条,她吓得使劲儿尖叫,像猴子似的在稻田地里乱蹦,特过瘾。
还是王德良有经验,他用鞋底子使劲抽周丽萍的腿,蚂蟥是从腿上掉下来了,可是周丽萍白嫩白嫩的腿也被抽红了。她呜呜地哭起来,周丽萍可怜兮兮的好看极了,特别是那双粉红嫩白的小脚丫特xing感,让我看了心里一下子复杂起来。
我直勾勾地看着周丽萍的xing感小脚,高光的脸一下子yīn了起来,他恶狠狠地看着我,我赶紧把脸转向一边。
高光为了给马子报仇,把叮周丽萍的蚂蟥拾到一起,用铁锹拍成了ròu泥。拍成了ròu泥后,他还恶狠狠地看着我,看得我心里特不舒服。
“你看什么?我又不是蚂蟥。”我不服地说。
“二林子,你跟我装bī是不?”高光反驳道。
“装bī咋的?”我毫不示弱。他气哼哼地走了。
累了一天,回到学校,王德良还要做总结,听他白话一个多小时,我们终于放学了。
在劳动回来的路上,高光就没影儿了。回家时,我和于涛跟在周丽萍的后面,一边走一边说着脏话。今天高光不在,我和于涛有点放肆,周丽萍也显出一些làng气。
“大尿壶,听说你天天尿chuáng,是真的吗?”于涛学着高光的样子问。
周丽萍的外号叫大尿壶,是高光给起的,据高光说,周丽萍有个毛病,天天尿chuáng,周丽萍听于涛喊她外号,她很不高兴。
“你妈才天天尿chuáng呢。”周丽萍回敬了一句。
我一听哈哈大笑。
“cao你妈,大尿壶,你说谁妈尿chuáng?”于涛有点恼羞成怒。
周丽萍有高光撑腰一点也不怕于涛,“说你呢,说你呢,气死你!”她一边做着鬼脸一边说。
这时,我们拐进了一条胡同,刚拐进去,高光就领着三个地赖把我们拦住了,严格地说,是把我拦住了。
“二林子,你今天在稻田地gān吗使劲看周丽萍?”高光怒不可遏地问。
我一听,不对劲,高光今天是冲我来的,看来劳动回来的路上他不知去向,是去会人去了。
“周丽萍又不是你妈,我看怎么了?”我有山东人的倔劲,毫不示弱地回答。
“你看我马子就不行。”高光说话的语气像喝了一缸的醋。
他话音刚落,抬起一脚踹在我的裆部,我当时捂着老二就在地上滚了起来,高光会的那三个小子也上来踹我,我捂着头,满地打滚。
“cao你妈,高光,一个楼住着,你还真打呀!”多亏于涛仗义,他上前拦住高光骂道。
高光不敢对于涛怎样,因为他爸是派出所所长。周丽萍被打仗的场面吓得直哭。
高光打完我,搂着周丽萍,对那三个小流氓一挥手扬长而去,嘴里还唱着:“挺大个老爷们,没有卵子子儿。”
“高光,cao你妈,你等着,等我哥回来,我让他好好收拾你。”我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抹眼泪一边骂。
那时,我在外面挨了欺负,都是我哥替我出气,于涛这回挺够意思,没和高光混在一起,这让我从内心把于涛和高光划分成两种人,以前我一直以为他们是同类。
我一瘸一拐地往家走,离那四座红楼还挺远,就听到了二胡声,我心里高兴极了,那是我哥拉的,这四座红二楼没有别人会拉二胡,只有我哥会,看来我哥从青年点回来了。我转念一想,不对呀,又不是节假日,他怎么回来了?我迫不及待地往家跑。
跑到楼跟前,我哥正坐在家门口拉二胡呢,拉的是《赛马》,高光他姐也在。
我一看高光他姐,就想起了高光,气就不打一处来。我哥看见我也很高兴,他把二胡递给高光他姐,一把将我抱住。
“臭小子,又长个儿了。”我哥高兴地说。
“哥,高光刚才会人打我,踢我老二,差点把我踢死。”我委屈地说。
我哥一听就急了,“你弟弟行啊,玩得挺凶啊!”他冷冷地看了一眼高光他姐说。
高光他姐叫高梅,一直追我哥。我哥九年级时,就有一个弹柳琴的漂亮女孩追他,他们都是校乐队的。那时也没有初中、高中之分,最高年级就是九年级。
“宝禄,我弟弟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回家后我告诉我爸收拾他。”高梅见我哥生气了,一脸温柔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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