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本色_王晓方【完结】(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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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仅高光知道这件事,于涛也知道。”我gān脆和盘托出。

  “那徐三判了吗?”王德良问这话时,已经不像刚才那样紧张了,而且还有一些无所谓的样子。

  “听于涛说,判了死刑,快要枪毙了,到时候我们在炉灰山上可以看见。”我笑嘻嘻地说。

  “刘宝林,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呀?”王德良不可思议地问。

  “我还知道夏丹和高光他爸‘那个’了,他俩‘那个’之前,高光他爸给夏丹一双高跟鞋。”

  “刘宝林,你是不是学唐建国爬树看见的?”王德良恍然大悟地问。

  “就爬了一回。”我红着脸说。

  “这样不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在国外,这些秘密叫隐私,是受法律保护的。”刚才,王德良一直处于下风,现在他可逮着机会了,用责备的口气说。

  听了王德良的话,我有些生气。

  “王老师,我根本不想知道你们大人们的那些破事,你们大人当我们小孩说一套,背着我们做一套,你们大人真没劲!”我有些恼羞成怒地说。

  “我可没对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王德良直言道。

  “王老师,我不是说你,你不是那种人。”我知道自己说走了嘴,连忙解释说。

  “刘宝林,社会上很复杂,你长大了会知道,群众的眼睛并不亮,真理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王德良慨叹地说。

  我感觉我的天真式的成熟让王德良愈加警觉起来。

  “王老师,其实,唐建国画画比我好。”我赶紧转移话题。

  “我怎么不知道?”王德良很意外地说。

  “唐建国xing格内向,不爱张扬,厕所里的画是他画的。”我郑重其事地说。

  “他怎么会画我画的画?”王德良追问道。

  “你忘了,搞学雷锋小组时,他来过你家。”我神态自若地说,我为我终于在王德良面前澄清了这件事而松了一口气。

  “唐建国是很聪明,但是思想太复杂,是个问题少年。”王德良说这话时,似乎忘记了他曾经对我的埋怨。

  “王老师,如果唐建国的问题我也有,你会说我思想复杂吗?”我忐忑不安地壮着胆子问。

  “刘宝林,我也是从少年过来的,你们遇到的问题,我也遇到过。”王德良语重心长地说。

  “你小时候,也偷看过女老师?”我近乎喜出望外地问。

  “偷看过。”王德良很郑重地点点头说。

  “那、那你手yín过吗?”我像遇到了知音一样,心怦怦直跳地问。

  “是男人都手yín过。”王德良推心置腹地说。

  王德良深qíng地点点头。我听了这话心里一下子亮了起来。原来王德良也像我一样手yín过,这真不可思议,是男人都手yín过,这简直让我吃惊,我以为这个世界上就我一个人躲在厕所里gān过,原来是男人都gān过,也包括我爸、高光他爸、于涛他爸、周丽萍她爸、张小翩她爸,还有唐建国他爸。所有道貌岸然的人都gān过这事。

  “再见,王老师!”我异常兴奋地说,然后转身就跑。

  我一边跑,一边唱着:

  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

  毛主席就是那金色的太阳。

  多么温暖、多么慈祥,

  把我们农奴心儿照亮……

  王德良在后面喊:“别忘了到我家学画!”

  夏丹当校长以来,不抓教学,把学校当成了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试验田。今天搞忆苦思甜教育,明天让学生到田间地头劳动。王德良看不下去,不让学生到农村去劳动,在学校继续上课,这下可激怒了夏校长。

  那天,我去王老师那儿送作业本,路过校长室,听见王德良和夏丹吵了起来。

  “王德良,你跟学校对着gān,就是破坏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夏丹上纲上线地说。

  “夏丹,你少给我扣大帽子,你不是在搞教育,你是在误人子弟。”王德良义正词严地说。

  “王德良,你别忘了,我们是在培养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接班人。”夏丹慷慨激昂地说。

  “培养什么事业的接班人,都得有文化、有知识、有修养。”王德良毫不隐讳地说。

  “王德良,你太放肆了,你以为你是谁?敢跟我这么讲话。”夏丹大吼大叫地说。

  “夏丹,你才当几天校长,就摆上臭架子了?当心爬得高,摔得狠。”王德良毫不客气地说。

  “王德良,你出去!”夏丹气急败坏地骂道。

  王德良转身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夏丹办公室。我站在门口,险些被撞倒。王德良拂袖而去。

  夏丹还在歇斯底里地喊:“王德良,你混蛋!你要为你今天的话付出代价!”

  我望着王德良一瘸一拐的背影,吓坏了,心想,王德良得罪了夏丹,要倒霉了,夏丹连老校长都敢害,何况是王德良呢?别忘了,高光他爸对王德良也耿耿于怀呢!

  天暖了,大沙坑又能游泳了。星期天,我叫上高光、于涛,去大沙坑游泳。发现张小翩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水边。

  自从唐建国死后,张小翩就像变了一个人。也不像以前那样咋咋呼呼了,变得沉默寡言的。从医院出来后,她一上学就辞掉了校宣传队队长的职务,上课时jīng神恍惚,下课时也不和同学们扔口袋、跳皮筋,一个人在角落里看热闹。

  唐建国的死对张小翩的打击太大了,毕竟唐建国的死跟她有关。高光见张小翩一个人坐在水边像个小傻子一样,他捡起一块石头扔进水里,溅了张小翩一身水花。张小翩仍然一动不动。

  “张小翩,你一个人瞎想什么呢?”高光哈哈大笑地问。

  张小翩理都没理高光,我们仨走到她身边坐下。

  “张小翩,有心事?”我凑过去问。

  “你还画画吗?你能画人的灵魂吗?”张小翩目视水面反问道。

  我一下子愣住了,没明白张小翩的意思。

  “张小翩,你疯了吗?灵魂是什么?”高光不解地问。

  “灵魂是人死后的东西,就像鬼火。”于涛似懂非懂地解释说。

  “我觉得有的人死后还会有灵魂。”张小翩耐人寻味地说。

  “为什么?”我有心无心地问。

  “因为有的人活着跟死了一样。”张小翩看了我一眼说。

  我听不懂张小翩话里的意思,但觉得挺深刻,好像她还在指什么人。

  “有的人死了是觉得他还活着呢。”我自言自语地说。

  “这就是灵魂。唐建国就有灵魂。他的灵魂老缠着我,我晚上睡觉做梦老梦着他,你们梦见过他吗?”张小翩沮丧地说。

  “我没梦见过他,但梦见过他在厕所画的luǒ体画。”我实话实说。

  “唐建国这小子太损了,满脑子huáng毒。”高光骂骂咧咧地说。

  “那也没你爸损,谁不知道你爸和夏丹搞破鞋。”张小翩瞥了高光一眼鄙视地说。

  高光听后急了,骂道:“cao你妈,张小翩,我爸和夏丹搞破鞋碍你什么事?你不也和唐建国在包米地里搞过吗?”

  张小翩忽地站起来骂道:“高光,你是臭流氓,你和你爸都是臭流氓!”说完,呜呜哭着就跑了。

  高光想追上去打张小翩。于涛一把拽住高光说:“算了,高光,和一个女孩子较什么劲呀?游泳、游泳。”

  “这小骚bī,吃了枪药了!”高光气呼呼地说。

  “哎,有一件大事,我忘告诉你们了,星期一开公审大会,枪毙徐三。”于涛转移话题说。

  “是吗,这回可得好好开开眼,于涛,这小子可把咱们俩害苦了。”高光听说枪毙徐三,一下子兴奋起来。

  “于涛,徐三真杀过人吗?”我还是不敢想象徐三会杀人。

  “这小子抢劫时杀死三个人。”于涛手舞足蹈地说。

  “徐四判多少年?”我觉得徐四也罪大恶极。

  “徐四没判死刑,我爸说,枪毙徐三时徐四陪绑。”于涛失望地说。

  “为了庆祝枪毙徐三,我们比赛,看谁先游上岸。”高光大喊大叫地说。

  “就你俩的狗刨,还跟我比。”我拍着胸脯说。

  “二林子,先让我们五十个数。”于涛跃跃yù试地说。

  “行!”我一仰头说。

  我们仨脱光衣服,高光、于涛先跳进水里。我大声数了五十个数,这两个小子才游出十几米,我一个猛子扎入水中,三下五除二就撵上了他俩。

  上岸后,我们仨累坏了,躺在沙滩上晒太阳。突然,一只马蜂围着高光飞,高光一骨碌爬了起来。

  “二林子,于涛,那树上有个马蜂窝。”高光指着一棵树说。

  “我听人家说蜂窝里有蜂蜜,想不想吃蜂蜜?”于涛坐起来说。

  “你俩不要命了?要是让马蜂蜇了,疼死你们。”我在山东老家捅过马蜂窝,被蜇过,知道马蜂的厉害。

  “胆小鬼,瞧我的。”高光逞能地说。

  高光四处寻找棍子,旁边的树上,一群黑糊糊的家伙嗡嗡叫着在马蜂窝里钻来钻去。高光捡了一根很长的树枝,小心翼翼地把树枝移到蜂窝上。

  “高光,捅太危险了,不如拿石头砸。”于涛一把拽住高光说。

  “那样就把蜂窝给毁了。”高光推开于涛说。

  高光刚要捅,突然嗡嗡几声,两只马蜂朝蜂窝飞来,钻进了一个圆圆的dòng里。我以为马蜂要来蜇我,吓得我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树下的高光、于涛见我吓成了这样,都笑了起来。

  “高光,捅啊,怎么不捅了?”我在水里怂恿说。

  高光咬着牙,闭着眼睛,又将树枝悄悄捅向了马蜂窝。只听见“啪”的一声,接着是一阵嗡嗡声。

  “二林子,马蜂窝被我捅掉了!”高光冲着水里的我大喊道。

  话音刚落,无数马蜂恼羞成怒地向高光、于涛扑去。这俩小子捂着脸拼命地跑,后背、屁股上叮满了马蜂,他俩被蜇蒙了,只顾抱头鼠窜,却不知往哪里逃。

  “笨蛋,往水里跳呀!”我在水里一边骂一边喊。

  他俩这才恍然大悟,“扑通、扑通”,都跳到水里,扎着猛子拼命往对面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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