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玛笑了。
她说:“先生是个怪人。烦了自己的女人,又不愿意换换口味。想买宝刀,也许卖刀人来了,你又会装作没有看见。”她讥诮的目光,使我抬不起头来,赶紧付了茶钱回家。有一搭没一搭看了一阵电视,正准备上chuáng,韩月回来了。外面刮大风,她用纱巾包着头,提着一只大皮箱,正是刚刚分配到这里时,从车站疲惫地出来时的样子。当时,就是那疲惫而又坚定,兴奋但却茫然的神qíng深深打动了我。现在,她又以同样的装束出现在我面前,不禁使人联想起电视里常常上演的三流小品。
她和好多女人一样,揣摩起男人来,有绝顶的聪明,这不,还不等我做出反应,她开口说:“你误会了,刚取了环,要防风,跟流产要注意的事项一样。”还是不给我做出反应的足够时间,她又说:“我来取点贴身的换洗衣服,这段时间要特别讲卫生。”她打开皮箱,从里面拿出一把又一把刀子,说:“再不送过来,今天一两把,明天一两把,都要叫他拿光了。”这个苍白的女人不叫前qíng人的名字,而是说他,叫我心里又像刀刃上掠过亮光一样,掠过了一线锋利的痛楚。
她先往箱子里装外衣,最后,才是她jīng致的内裤,胸罩,这些女人贴身的小东西。我抱住了她。她静静地在我怀里靠了一会儿,说:“我们结束吧。”她还说,“至少比当初跟他结束容易多了。”我打了她一个耳光。
她带着挑衅的神qíng说:“因为他是我的初恋。”这个我知道,我又来了一下。
她说:“我还为他怀过一个孩子,在我十九岁的时候。”这个,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我再没有力气把手举起来了。
她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说:“这么多年,你都不像我丈夫,倒像是一个小弟弟,我对不起你。”我说:“我要离开这里。”她说:“离开这里也不能离开生活,也不能离开自己。”我问她:“你将来怎么办?”她说:“你没有能力为我cao心。”“那我怎么办?”“我不知道,要是我连别人该怎么办都知道,就不会犯那么多错误了。”她以前所未有的温柔脱去我的鞋子,把我扶上chuáng,又替我脱去衣服,裤子,用被子把我紧紧地裹住,便提着箱子出门了。门打开时,外面呼呼的风声传了进来。因此我知道她在门口站了一些时候。她是在回顾过去的一段日子吗?然后,风声停了。那是她关上门,脸上带着茫然的神qíng,坚定地走了。
第十一章
宝刀还没有出世,就使我感觉到那种奇异痛楚时,时间还是chūn天。在这个朝南的大峡谷,chūn天就有夏天的感觉。当真正的夏天来到时,我们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因为周围的山水,早已是一派浑莽无际的绿色了。任何事物一旦达到某种限度,你就不能再给它增加什么了。
在我继续寻找刘晋藏和宝刀的时候,又一轮“严打”开始了。
警察们走在街上,比平常更威武,更像警察。那些暧昧场所,都大大收敛了。一天下午,我又到河边公园喝茶。有意把一把有一百多年历史的刀摆在桌子上。卓玛问我是不是要卖刀。我说,要一个小姐,用这把刀换小姐的一个晚上。卓玛说:“小姐都叫"严打"风chuī走了。”付茶钱时,茶馆里人都走光了。堤外的河水声又漫过来,扫清茶客们留下的喧哗。卓玛说:“让我再看看你的刀。”她看了,说:“是值点钱。要是有小姐,够两三个晚上。”这时,喝进肚子里的茶好像都变成了酒,我固执地说:“就要今天晚上。”她叫我等一下。
等待的时候不短也不长。等待的时候天慢慢黑了。这是城里一个光线昏暗的地方,一个灯光没有掩去天上星光的地方。在我仰望那些星星时,一股qiáng烈的脂粉香气与女人体香包裹了我,一双柔软的手从背后抄过来把我抱住。我感到两只饱满的Rx房。夜色从四周挤压过来。这只手推着我进了一个绘满壁画的很有宗教气氛的房间。我想不是要把我献祭吧。这时,女人才笑吟吟地转到了面前。原来,就是卓玛。穿着衬衫和长裤,她显得很胖,但这会儿,她换上了藏式的裙子,纷披了头发,戴上了首饰,人立即就变得漂亮了。窗外,就是奔腾的河水。我在大声喧哗的水声里要了她,这种畅快,是跟韩月一起时从来没有过的。她的身体在下面水一样dàng漾。我根本就不想离开chuáng铺。但她还是叫我起来,到厨房里吃了些东西。回到房间,她又换了一件印度莎丽。灯光穿过薄薄的衣料,勾勒出了她身体上所有的起伏与我心中所有的跌宕。我们又一次赤luǒ着纠缠到一起时,城里四处响起了警车声。又一次打击huáng、赌、毒的大规模拉网行动开始了。她说:“你不在别的地方,这是在我家里,不要担心。”用一把刀换来的这个晚上真是太值了。
我想我都有点爱上她了。可她笑我自作多qíng,说我不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也不会是她最后的男人。起chuáng时,她又穿上了红色的衬衫,白色长裤,人又变丑了。
她对我说,要是我有各式各样的刀子,就能得到各式各样的女人。绝对一流的女人,尤其是在chuáng上。
就在我满脑子都是女人时,却遇见了刘晋藏。这个人总在你将要将其忘记的时候出现,这次也是一样。我正走在大街上,有人从背后拍拍我的肩膀。回头看见是一顶大大的帽子。帽子抬起来,下面便是刘晋藏那张带着狡黠神qíng的脸。他说:“听说先生在四处找我。”我说:“先生,我不认识你。”他笑了,说:“对不起,是我认错了人。但我听说先生到处寻找卖宝刀的人,那个有宝刀的人就是我。”我们又到了河边公园的茶馆里。
卓玛来上茶的时候,刘晋藏在她屁股上拧了一把,说:“这个娘儿们在chuáng上可是绝对够劲。”他又对卓玛说,“他刚分手的女人也曾是我的女人。”他就用这样的方式为两个已经上过chuáng的男女做了介绍。看来,这段时间,我在明处,他在暗处,我的一举一动他都清清楚楚。
刘晋藏问我:“为什么?”我说不出为什么,只能说:“宝刀是不能卖的!”刘晋藏哈哈大笑,只听“呛啷”一声,那把宝刀已经在桌子上,cha在两只描着金边的茶碗之间了。刀的两面同时亮了我们两个人的脸。喇嘛舅舅说过,是好刀,总要沾点血才能了却尘缘。是啊,刀也像人一样。人来到世上,要恨要爱,刀也有人一样的命运与归宿。奇怪的是,我并不害怕,只是我的胸口已经清楚地感到它的冰凉的锋刃了。他说:“好吧,朋友,你要这把刀,就把它拿回去吧。”一到这种qíng形下,我又伸不出手了。
他笑了,说:“刀子可以是你的,也可以是我的。但女人就不行了,她可以不属于你,也不属于我。”我想说,可是我们都伤害了她。但这话说出来没有什么意思。因为离开一个女人并不会使他难过。这是我跟他不一样的地方。这不,他说:“朋友,你为什么要爱上我要过的女人呢?”“不这样,我们两个也不会走到一起了。”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