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能怪你。”事实上,冬子自己也想出来散散心。
计程车经西参道,在代代木森林前右转。马上就见到参宫桥车站明亮的灯光,而上了坡,就是冬子的公寓住处了。
“啊,在那边停车。”过了公寓前的石墙时,冬子对司机说。
“需要我送你进去吗?”
“好的……”冬子颔首。但,转念一想,深夜不该让男人进人自己房间的,以前除了贵志,她从未让任何人进去过。
不过,对方是船津,他是纯qíng的青年,应该不会起什么奇怪的念头吧!
无论如何,就这样独自过夜实在太寂寞了些。如果贵志能陪着家人去夏威夷,自己在国内和船津单独相处也是理所当然的。
新年里,公寓内静悄悄的,连管理员的房间也拉上了窗帘。
冬子走出电梯,来到房门前,开门。遮挡脱鼓间的帘但愿脱映着起居室的灯光。
“可以进来吗?”
“很脏呢!”
让船津进自己家,出院是第一次,现在是第二次。
“家里只剩咖啡……”冬子烧开水,冲泡好咖啡,将咖啡置于船津面前后,转身进入里面的卧房。
她急忙解开衣带,外面披上羽织(译注:和式的长外套),雾时,胸口的郁闷消失了。
“不要紧吧?”
“轻松一些了。想听什么音乐吗?”
“也好……”
“听什么?”
“都可以……”
冬子播放一星期前购买的比利·乔艾雨的LP。
“要加糖吗?”
“不……”
船津的态度比在饭店酒吧里时显得更生硬了。
冬子忽然有一种想作弄这位诚实青年的行动。那和诱惑不同,几近于折磨取乐,但,无可否认的骨子里仍肇因于对贵志的气愤。
冬子和船津坐在同一张沙发上,问:“你觉得我怎么样?”
“怎么样?”
“不因为我是孤单寂寞的女人而想诱惑吗?”
“不会的。”
“是因为我年纪已大而同qíng?”
“不。”船津坚决说着,突然抓住冬子肩膀,上身倾斜了。
“做什么?”冬子身体后退。
失去支撑,船津的上半身倒向冬子。
“我……”船津声音兴奋的想拉冬子。
“住手!”冬子知道这位青年即将变成一只野shòu了。柔顺、诚实的青年已化身丑陋的男人。
“不行!”明明是自己主动诱惑,冬子现在却想逃。
她一直后退,跌落沙发,但,船津也跟着滑落。趁对方放松力道时,冬子又再后退一步。
两人剧喘的面对面坐在沙发前的地板上。忽然,冬子内心不知何故涌出很可笑的感觉了。
“怎么会这样呢?”冬子哄着小男孩般的拉着坐在地板上的船律的手,说:“来,坐好。”
似乎一瞬间的激qíng已冷却,船津乖乖回到沙发上。
“咖啡凉了!”冬子重新冲pào咖啡,替船津倒了一杯。“如果你乱来,我不会再和你见面的。”
“可是……”船律端着咖啡杯,低垂着头。“我……?”他啜了一口咖啡,接着:“我喜欢你。”
“虽然明知道不应该,但是……”
“谢谢你。”冬子用非常镇定的声音说。“可是,我不行。”
“为什么?你讨厌我?”
“不是的,我喜欢你,我认为你是个难得的好男人。”
“那又为什么?”
“反正就是不行。”
“因为有所长在?”
“和贵志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是……”
“你年轻,最好喜欢更年轻、更漂亮的女孩。”
“不要,我喜欢你。”船津凝视冬子。“我不是随便说说而已,是真心的。”
“那么,我告诉你好了。”
“告诉我什么?”
“我没有子宫。”
“子宫?”
“上次动手术摘除了。所以,我不能和你有那样的关系。”
“明白了吗?”说着,冬子自己点点头。
两个人盯视前方,并肩坐在沙发上。
——为什么要说出来呢?
冬子内心的后悔逐渐扩大。看船律沉默无语,可见他本来并不知道此事,尽管他曾多次到医院来,应该没有问过手术的详细qíng形。
没必要主动让毫不知qíng的对方知道自己的不幸!
但,如果不说出“没有子宫”,船津可能会qiáng烈的向自己需索吧!而,这句话最具有遏阻效果。
问题是,设想柔顺的船津会表现出那种态度,也许,原因出在冬子自己,该怪也只能怪自己。
应邀出去吃饭还无所谓,却没必要让对方进来自己的住处,何况,是冬子命令对方送自己回家。
虽说船津是柔顺、害羞的青年,毕竟是成熟的男人,和这样的男人单独在一个房间里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冬子自己应该最为清楚。
但,冬子今夜不知何放非常寂寞,即使酒喝多了,胸口闷得很不舒服,却仍不想孤单的回家,总希望能有谁陪在身旁。
她今夜的寂寞,很明显出在贵志身上。自从知道贵志在岁未和家人一同出国,冬子喝酒的速度就加快了。带着醉意的脑海中掠过贵志和家人倘样于维基基梅滩的qíng景,而为拂拭这样的想像,她更加想喝酒。
即使这样,也没必要连那种事都说出来!这么一来,等于贵志和船津都知道了。
告诉贵志时,冬子事后虽也后悔,但,却另一有种放松的感觉,亦即认为他既然知道,自己也就安心了。
但,坦白说,冬子并不希望被船律知道。让年轻且对自己抱持好感的男xing知道自己无子宫,是很痛苦的一件事,会粉碎对方好不容易拥有的梦想。
只不过,冬子不能忍受自核赎人,她希望表白一切,尤其对自己抱持好感的男人,她更不想欺骗。如果终有一天会知道,不如趁现在就说出,若因此使彼此的关系崩溃,至少心境也是轻松的,这点,和向贵志表白时完全相同。
——我最讨厌虚伪了……
但,说出之后还是留下后悔,尤其船津胁沉默不语让冬子更痛苦。
“你一定很惊讶吧!”
“不。”船津辉头,但,语气里却缺乏自信。
“因此,我不值得被你爱。”
“可是,我觉得那种事并无关系。”
“是吗?”冬子问。
船津似下定决心。“就算没有子宫,我仍喜欢你。”
“说谎!”
“真的。”船津又凝视冬子。
冬子转过脸。“你还年轻,最好找更年轻、完美的女孩。”
“我不要!”
“你是跟自己闹别扭。”冬子又替船津添加咖啡。“算了,别再谈这种事。”
“没有子宫为何不行?”
“因为我已经不是女人了。”
“没有这回事!我婶婶也摘除了子宫,但她说过自己仍旧是女人。
“你的婶婶也被摘除子宫?”
“罹患子宫癌,三年前摘除了。”
“现在几岁?”
“五十二岁。手术后非常健康,人反而也更漂亮了。”
“可是我不行。”
“不可能,认为子宫很重要纯粹是错觉。”
“这也是你婶婶说的?”
“我以前的同学有人当了医师,我曾问过他。”
“你有同学是医师?”
“高校同学,后来进入医学院。”
“他这么说吗?”
“他说卵巢比子宫重要,所以卵巢才有两个。”
“原来如此。”虽认为是奇妙的说法,冬子仍颔首。
“对人类很重要的器官都有两个,像肾脏、肺都是。”
“可是心脏呢?”
“那是……”船津无法回答。
冬子忽然感到可笑了。
“反正,他说子宫并没什么大不了。”
“谢谢你安慰我。”冬子道谢。“可是我不行的。”
不管对方怎么说,冬子内心的丧失感却填不满!
船津叹息,喝着咖啡,似有些不赞同冬子坚决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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