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芳子停下脚步,松永却依然一个劲地往那个方向走去。
“怎么可以不吃饭呢?”
“因为怕来不及,所以没吃。”
松永似乎事先就已决定要来这里,他推开旋转式的大门,走进餐厅。
松永很少采取这种qiáng人所难的方式,芳子也不好意思断然拒绝。
在服务生的引导下,他们面对面坐在一个比较隐密的角落里。餐厅的装演以黑色为主调,配上金色的梁柱,别致与豪华兼而有之。
“我还不知道有这么一家餐厅呢!”
“隔壁还有一家酒吧。”
芳子点点头,心里有些不安。
不一会儿,服务生把饭前酒端到他们两人的面前。
“那么……”
松永率先拿起杯子,轻轻地碰了一下芳子面前的酒杯。
以前,他们也曾相对浅酌,每次都会互道“gān杯”,或偶而互送秋波,今天松永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楞楞凝视芳子。
“但是……”
喝了一口白葡萄酒,松永照例地歪着头,轻声说道:
“好久没有这样了。”
“……”
“好像是六月,从大阪回来以后,我们……”
芳子是在从大阪回家后的第二天晚上和修平大吵一架,仔细算来,她和松永的确有四个月之久不曾单独对饮了。
“你一直都很忙,是不是?”
“你不也一样吗?”
“我还以为今天你不会来了。”
“……”
“刚才回过头看到你在后面的时候,我简直高兴极了。”
芳子心里开始焦虑不安。
松永温柔的话语令她有点不知所措,她倒宁可松永单刀直人地问上一句:“你为什么不和我见面?”或“你是不是害怕你先生,所以才处处躲着我?”这样反而轻松gān脆。
“这一阵子虽然都没有和你在一起工作……”
松永说的话依然不得要领。
“下一次到京都采访,你是不是也不能去?”
总编辑曾指示芳子和松永一起为下月号的专题到京都出差,但是芳子在三天前拒绝了。
“我刚好有事……”
“我也想到你会这么说。”
“这一次是不是小泉小姐和你去北陆的?”
“下一次好像也是跟她去。”
“还是和小泉小姐一起去吗?”
问完之后,芳子对自己惊讶的口气感到羞愧。
服务生又端来了一盒饭前菜——腌鱼。
芳子一边用刀叉切鱼,一边为自己的自私恼怒不已。
今天,来到六本木是为了欣赏音乐会,而不是为了和松永见面,然而,当得知松永,将和小泉志津子出差采访时,自己的意志却开始动摇。
她不明白,松永为什么还要找志津子去京都采访,公司的编辑人员多得是,难道没有志津子事qíng就办不好了吗?
“镇定一点!”
芳子在心里责备自己,拿了酒杯就往嘴里灌,慌张之余稍微呛了一下。
“是不是有点辣?”
“不会……”
修平对酒并没有特殊的偏好,喝哪一种品牌都可以,松永就比较讲究一点,刚才他也是把调酒师叫来,问了一大堆之后才决定点什么酒。
松永的个xing就是这样,除了酒之外,他也十分重视服装和皮鞋,在人群中总是最耀眼的。现在,他穿着一件肩口是皮革做成的夹克和一件牛仔裤,还是那么潇洒自然。至今,和永远穿西装的修平比起来,他实在出色多了。
“前一阵子我发现一家很有格调的酒吧,虽然在六本木,但是却只卖酒。”
“除了酒之外没有其他的饮料吗?”
“大概还有威士忌苏打水吧!至于酒的话,简直是应有尽有。”
松永用他细长的手指端起酒杯,轻轻地啜了一口。
“改天一起到那家酒吧去看看好吗?”
松永的邀约使芳子的心qíng再度起伏不定。
“那里的老板是个很风趣的人哦!”
芳子心想,松永好像还以为自己会和他继续jiāo往,殊不知自己今天纯粹是为了听音乐而来的。
“你知不知道在法国或奥地利,有些卖酒的地方都gān脆把店名叫做‘酒屋’?”
松永一直把话题绕着酒打转,最后发现芳子好像有点心不在焉,遂改口谈起最近的工作,说到一半,他突然叹道:
“还是跟你在一起工作最顺手。”
芳子默不作声,他又接着说道:
“最近和我合作的年轻同事,他们根本什么都不懂嘛!我认为满意的照片他们不采用,偏偏采用我认为没有特色的照片……”
“这种事有时候根本由不得他们。”
“可是,我实在无法忍受自己用尽心思拍出来的照片,就这么被埋没了。”
松永说的也不无道理,但是如果完全根据摄影师的意愿配图,文章有时候反而会沦为次要的角色。
“我很会发牢骚,所以那些年轻的同事都对我采取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
松永的优点是绝不趋炎附势谄媚阿谀,但这项优点却也缩小了他的工作范围。
“小泉小姐应该不会这样吧?”
“她就比较直率。”
松永回答得gān脆,令芳子有点失望。
“下次到京都出差也是跟她一起去吗?”
“京都的采访以照片为主,我认为值得去做。”
“和年轻的女孩子一起出差,一定很高兴吧!”
芳子发现自己有点嫉妒,松永却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于是想说几句话挖苦他。
“你是不是看她很顺眼?”
“普通啊!”
“那么,是她看你很顺眼罗!”
“你在说些什么啊?”
松永终于发现芳子的不对劲,表qíng变得十分慎重。
“我之所以和小泉君一起出差,是因为你不肯跟我去的缘故。”
芳子心想,就算我不去,你难道就非得和年轻的小泉去吗?
“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去呢?”
“为了躲避我吗?”
芳子不回答,把手里的刀叉摆在盘子的两端。
这几个月以来,躲避松永是难以否认的事实。芳子一再告诫自己,不能和松永jiāo往,而离开他最好的方法,就是尽量避免和他单独相处,但这并不表示芳子讨厌他。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请你告诉我!”
芳子闭上双眼,思索着该怎么告诉他。
“我们的事被我先生知道了。”“从大阪回来后我和我先生大吵了一架。”这两句话无论讲哪一句都可以,问题是一旦说出之后,两人的关系势将就此结束。
“我有一个请求。”
芳子把双手摆在膝盖上,看着松永说道:
“我们以后可不可以变成朋友?”
“朋友?”
芳子点点头,松永若有所思地看着远方,好一会儿才喃喃地自语:
“这太难了……”
经过一段很长的沉默之后,松永问道:
“你是说我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约会了?”
“你不认为这样比较好吗?”
“我不管是不是比较好,我只想知道这出自于你本身的意愿吗?”
芳子轻轻地点点头。事实上她自己也很彷徨,她虽已决心不再和松永重修旧好,但又有些放不下。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
“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芳子认为只要他们不再继续那种关系,照样可以见面聊天,甚至一起工作。如今自己向松永提出停止ròu体关系的要求,松永居然一副如丧家之犬的表qíng,这难道表示松永需要的只是自己的ròu体?
“松永,你的反应好奇怪哦!”
“那一点奇怪?”
“事实上除了不再发生关系之外,我们和以前还不是没有两样!”
松永似乎无法接受芳子的话,他看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说道:
“可是这么一来,我不是和其他人一样了吗?”
“其他人?”
“我不是和其他的编辑一样了吗?”
“这样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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