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我不在东京,待思绪恢复平静后,我再去当面向您道歉。
谢谢您长期以来的关照,您给我希望,让我愉快,这四年来的一切,我将终生不忘。
您每天工作很忙,请多保重。再见!
笙子
伊织反复看了两遍,把信放在了桌上。要说丝毫没料到这结果,那是瞎话。
但他没想到词句竟然如此斩钉截铁,毫无回旋余地。他已经感到事qíng不同寻常,但又觉得尚可挽回,实在小看了她。
这封信显然是最后通牒。在辞去事务所工作的同时,她还同时宣告,过去两个人的关系也一刀两断。
伊织坐立不安,又看了一遍信,然后点着一支烟。尽管他一口接一口地使劲吸烟,但信的内容依然如故。伊织又重新看了一遍,思索着字里行间是否还存在找回笙子的余地。
信的开头是“欢迎您归来”。看来在伊织回来之前,她已决意要这么做了。
文辞有条不紊,字斟句酌,丝毫看不出激动的痕迹。然而,信的内容却冷酷无qíng。无论看多少遍,这也是一纸宣布与伊织诀别的通告,同时也表明借此机会辞去事务所工作。
“这四年来的一切,我将终生不忘”,每读到这里,伊织都感到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是啊,已经四年了。往日的一切历历在目,就像刚刚发生过一样。
初次相逢以后,他们相互爱慕,终于同chuáng共枕。他们相爱,但又不断发生摩擦。自从她来到事务所工作以来,笙子每时每刻都在竭尽全力为他服务,两个人都坚信永远不会分离。就是这个笙子,如今提出要和自己分手了。
老实讲,在伊织来说,这事仍然缺乏真实感。眼前就摆着信,他也明知是笙子写的,但他仍不愿相信这是事实。
“为什么呢……”
伊织手里拿着信自语道。
近几个月来,和笙子的关系确实一直别别扭扭。有时表面和好如初,但实际上内心深处潜藏着不信任。原因很明显地是霞的介入。他能推测出,这次分手的直接导火线也是因为他和霞去欧洲旅行。笙子生气,理所当然。尽管如此,伊织仍想不通。
“何必如此小题大作呢……”
伊织又一次从信的字里行间中寻找和解的余地。然而,抑制qíng感轻描淡写的词句反倒正表明了笙子毅然的决心。
信的抬头只写“祥一郎先生”,而没写“伊织祥一郎”。伊织最终从这里找到了一丝希望。
笙子寄出这么一封信,人到底在哪儿呢?他又看了看信封背面,上面只写着“相泽笙子”,没有地址。既然不在公寓,她肯定不在东京,但光凭这一点也还是无法查清。他想看看邮戳,也许能了解寄信的邮局,于是仔细查看,结果只模模糊糊地看出是“长野”两个字。
长野是笙子的老家。
这样看来,原来笙子目前在老家……
伊织激动得立刻想给长野挂电话。他还没见过笙子的父母,只和她母亲通过一次话,她母亲给人的感觉和笙子一样,忠厚而且认真。他记得她母亲非常谦恭地感谢他平时对自己女儿的关照,反倒使他感到不知所措。
伊织不知道笙子如何向她母亲解释他俩之间的关系,但从电话jiāo谈的qíng况推测,她母亲是一个守旧的老实人。
他记得那时正值新年。两个人关系如胶似漆,新年休假几天不能见面也感到痛苦难忍,于是两人约好时间互相打电话,聊以慰藉。现在想来,他甚至怀疑,是否真有当初的时候。
总之,他知道她老家的电话号码,只要想打电话,现在马上就可以打。
然而,他感到犹豫不决:是自己打过去?还是等她和自己联系?
笙子这个人决不会虎头蛇尾,将来总会和自己联系。但是想到等待下去就会心神不定,又觉得莫若打个电话倒还痛快。
伊织从酒柜里拿出白兰地,像是为了给自己鼓劲,喝了一口,拿起了话筒。
他一边拨号码一边说服自己:“秘书放下工作溜之大吉,上司找她,理所当然!”
不一会儿,响起了蜂鸣声,屏住气息等了一会儿,传出了年长女人的声音。
“喂,我姓相泽。”
接电话的好像还是她母亲,伊织朝电话轻施一礼,自报姓名说:“我是伊织……”她母亲又礼貌地寒暄了一阵。伊织谨慎地问道:“笙子在家吗?”
“笙子今天中午已经回东京了。您有事吗?”
“没事。既然回来了,就算了。”
伊织如释重负似地再次向看不见的对方低头行礼,放下了电话。
笙子到底回了老家。虽然没直接和她通话,但知道了她的去向,总算稍微放心了。
既然已经回东京了,一会儿也许会来电话。
伊织起身脱掉西装,换上睡衣。
从国外旅行回来后,有许多该做的事还没着手做。多摩地区新开发绿化地带的设计必须立即考虑,建筑杂志稿件的截止日期也快到了。另外,还必须给欧洲旅行时给以关照的东野和木崎写封感谢信。但现在实在无心工作,他躺在沙发上,喝起白兰地。
也许是因为刚回到日本第二天的缘故,大脑和身体都还没恢复常态。他也知道这不是时差造成的影响,但总觉得就是无法集中jīng力。他只好看电视,但脑子里还在想着笙子。
已经十一点了,笙子为什么还不来电话?笙子母亲说她中午就离开了长野,五六点钟就该到了。即使乘傍晚的快车,十点半也已到达。再加上回公寓的时间,十二点之前总该回到家了。
笙子以前从未这么晚回来过。即使和朋友见面,总是大约十点,最晚不超过十一点就回到公寓。照这样推测,她现在应该回来了。
伊织去了一趟洗手间,然后打开了一瓶啤酒。身体虽然疲惫不堪,但头脑却很清楚。喝了一口啤酒,看看已经是十一点半了,伊织终于等不及,开始给笙子的公寓打电话。伊织等了一会儿,没人接。电话铃响了十次,仍没人来接。他挂断再打,仍然没人接。
“到哪儿去了呢……”
他这么焦急地等她
,她为什么不联系呢?他对笙子和自己都感到气愤,猛喝啤酒,仰面躺在沙发上。灯光太亮,他刚刚闭上眼睛,电话铃响了。伊织跳起来,迫不及待地拿起话筒,就听到里边传出轻轻的说话声。
“喂,喂……”
“你……”
伊织刚要发火,发现对方不是笙子,急忙把话咽了回去。伊织当时脑子里只有笙子,电话铃一响,想当然地认为是笙子打来的,但是,来电话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喂,你怎么了……”
虽然声音很轻,但压低了的声音带着几分撒娇。伊织这才渐渐反应过来,原来是霞。
“现在方便吗?”
霞似乎也觉察出伊织的反应异常,楞了一会儿,又问道:“你今天就上班了吗?”
伊织点点头,脑子里渐渐想起和霞去欧洲旅行时的qíng景。一天之前刚刚回来,但他觉得那已是很遥远的事qíng了。
“你很累吧?已经恢复了吗?”
“哎……”
“我一个人睡不着,刚才一直一个人独自喝威士忌。”
好像有些醉意,霞的声音愉快但有点含糊不清。
“你刚才在做什么?”
“没gān什么……”
“喂,你想见面吗?”
听到霞突然一问,伊织才发觉,今天一整天,霞的事竟然忘得一gān二净。
“你不是让我尽快给你打电话吗?”
经她一说,伊织才想起,他确实这么说过。
“你真坏!”
“坏……”
“是,坏透了。带我去旅行,养成了坏毛病,你说怎么办?”
霞说完,小声叹了口气。
“你不想再理我了吗?”
无论说他好还是坏,伊织的脑子还没完全转到霞身上来。
“后天晚上,见个面好吗?”
“……”
“你很忙吗?”
“不,是晚上吗?”
“我能去你的公寓吗?”
“哎……”
“那我到时候就去了。”
霞又停了一下。
“你真是个薄qíng人,要遭现世报的。”
薄qíng与否另当别论,现世报这句话倒是真的,伊织默默地点了点头。
霞挂断电话以后,伊织一口气喝gān了杯子里剩下的啤酒。刚才虽然不是等待已久的笙子的电话,但放下话筒后,他觉得心里稍微舒服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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