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来,虽说今天一整天只想着笙子,但冷静下来仔细思考,他还有霞。
“我又何必只念念不忘笙子一个人呢……”
伊织一边往杯子里倒白兰地,一边自己排解。
笙子的确工作出色,态度认真,但越是如此,越是让人感到有些讨厌,成为一种负担。jiāo给她的工作虽然完全可以放心,但另一方面,有些地方她还很幼稚,动辄就高喊正义和诚实。这样看来,还是霞开朗大方。她倒不是随便,而是比较随和,显得大度。
“笙子的事,就这样吧……”
他再次说服自己,喝着白兰地。但一杯热酒下肚,又挂念起笙子。她可能早已回来了吧!也许回家后就打电话了,这里正占线而没打通……
自己究竟为什么总惦记着笙子呢?刚才还想自己有霞在,但转瞬之间就又要等笙子的电话。他觉得自己太无聊,从而感到不安和吃惊。
“大概是她提出分手的缘故吧……”
刚才霞主动打电话,诉说自己的思念之qíng,大胆地要求和他幽会。然而,笙子却执意要离开自己。她明知自己在等她,但就是不打电话。他自己也明白,这不至于是yù擒故纵的把戏,但她越沉默就越勾起他的思念。大概是因为笙子走了,他才醒悟笙子的难能可贵。也许是因为知道她一去不回头,才感到依依不舍。
“我为什么没早点察觉到呢……”
以前,他的确觉得和笙子约会太嗦,如今要和霞幽会,又感到心qíng沉重。他这种随心所yù的心qíng并不是要断定孰是孰非,只不过是由于爱恋过于诱人而造成的罪孽。
翌日清晨,伊织又给笙子的公寓打了个电话,但是仍然没人接。虽说她回了东京,但她也许中途又改变了方向,或者住在了朋友家。总而言之,为今之计,只能等她来联系了。
伊织放弃寻找,但仍为笙子的不辞而别生气。
即使不满意自己和霞去旅行,她也不该把个人感qíng与工作混为一谈。公私不分,太过分了。
他虽然这样想,但仍然恨不起来。
他的心中jiāo织着愤怒和怜惜。一方面他想朝她大发雷霆:“你为什么这么gān!”另一方面,他又希望紧紧地拥抱她。
第二天,他向替代笙子的坂井问道:“相泽小姐是不是对你jiāo代了她不在期间所有的工作?”
可能是伊织的态度生硬,坂井有些紧张地回答说:“她告诉我招呼来所的客人,还要安排所长的日程。”
“她说过要休息几天吗?”
“最初说一周左右,昨晚给我打电话说,也许就此辞职。相泽小姐真的要辞职吗?”
“昨天晚上给你打电话了?”
“十点钟左右打到我的房间。她突然请假,但还是惦记着工作。”
“她当时说要辞职吗?”
“她只说也许会这样……我冒昧地问一句,笙子小姐是不是要结婚?”
“结婚……”
“我不清楚。但我想可能是吧!”
坂井和子比笙子小三岁,从进事务所时起,就仰慕笙子。连穿衣服的式样都模仿她,好像还时常到笙子的公寓去玩。
“她目前在什么地方?”
“所长不知道吗?”
坂井认为所长是明知故问。从他们往日的关系看,她自然会这样想。伊织抑制住自己,不再追根问底,端起茶喝起来。
再接着问坂井,那就难免要完全bào露自己的láng狈相。
坂井出去以后,伊织独自思索起来。最后告戒自己说:
“以后不要再想笙子了。无休止地想着她,那就没法工作。如果中途笙子出现,也只好到时候再说。现在只能认头,承认她已经辞职。实际上,如果不这么办,势必影响今后的工作。”
话虽如此,现在还很难作出退职处理。即使有人要求退职,如果不和本人直接谈一谈,他也很难下决心。当前比较稳妥的办法是按休假处理,留有将来复职的余地。
笙子连着休息了四天,所员们开始疑惑。大家背地里议论纷纷,猜测她家里的qíng况,谣传说她犯了过失。
伊织决定对此保持沉默。虽然大家都知道他和笙子的亲密关系,但他总不能跟别人说,笙子是因为发现他和别的女人去旅行而闹别扭,况且他也还不知道这是否就是笙子辞职的全部理由。无论怎么说,他自己也不能主动说出这种不大光彩的事。
倘若长期休假,又不能放置不管。笙子一休假,其他女职员的工作负担必然加重,而且熟悉工作的笙子不在,其他职员似乎也觉得难办。
实际上,这四年来,笙子不仅做伊织的秘书,还担任着事务所的财会工作。
她还一直起到伊织和职员们之间桥梁的作用,因此工作受到很大影响。绝不能长此下去,必须立即解决。伊织虽然这么想,但却难以痛下决心。
然而,他不能允许一种不透明的气氛在所内蔓延。
相泽笙子为什么请假?看样子只有所长知道理由。但所长一直保持沉默,职员们似乎已经开始感到烦躁。
这一天,伊织六点离开了事务所。他已和霞约好七点见面,于是径直回到公寓,上身换了一件茶色衬衣,外套一件浅驼色开襟毛衣,下身则换了一件同样颜色的法兰绒西裤。
伊织的西装大致分为蓝色和茶色两大类。他自己也说不清到底喜欢哪种颜色,只是觉得穿蓝色会显得年轻一些。近来,也许因为上了几岁年纪的缘故,又觉得穿上茶色显得稳重大方。外表看着年轻,心里自然高兴,但又不想让人看着过于年轻。男人还是应该与年龄相称,显得老成一些才好。年轻总令人感到轻薄肤浅。
不过,他最近也很少一回家就立刻换上睡袍或睡衣,更很少穿毛衣或者开襟毛衣。他虽然特意买了室内穿用的开士米毛衣和天鹅绒居家服,但说来可笑,一想到只是单身一人睡觉,就提不起jīng神来打扮自己。
这一天,他难得穿上了一直压箱子底儿的驼色毛衣;这件毛衣是意大利造,两侧带有口袋。正当他喝着啤酒看晚报时,通往楼下的对讲机响了。他一看表,差五分七点。他在烟灰缸里掐灭了刚点着的烟,打开了入口大门,不一会儿,霞露面了。
“可以进来吗?”
霞窥视般地朝里边看了看,关上了门。
“我还以为你没回来呢!”
“三十分钟之前就回来了。”
霞今天穿了一件蓝斗篷,脚踏长筒黑靴,与以往穿和服时判若两人,充满现代气息。她脱掉奢华的斗篷和长筒靴,里面穿着高领毛衣和紧身裙。
“好久没到你这里来了。”
霞审视般地慢慢看了一遍房间的各个角落,然后向伊织低头致意。
“那几天承蒙关照,实在太感谢了。”
突然一本正经地道谢,伊织感到惊慌失措。这时,她眼中流露出怨恨的神色说道:“你根本就没想要见我。”
“当然……”
“当然是什么意思?”
“想见你。”
“你用不着勉qiáng。是因为我说想见你,才见我的。对吧!”
霞说完,突然扔下手中的斗篷,扑进了伊织的怀抱。
几天来,伊织脑子里光想着笙子了。但是,他也没有因此而不想和霞幽会。他有时也想起霞,只是没心qíng打电话约她出来。
“我想你!”
霞紧紧贴在伊织胸前。从胸脯到脚尖,整个身子都用力向前靠。这样一推,伊织向后退了两三步,但一直紧紧抱着霞。他感受到胸前软软的躯体,眼睛看着披散在胳臂上的黑发,又想起了在欧洲的日日夜夜。
在眺望公园的窗畔,在chuáng边,在晚秋的森林中,他不只一次地拥抱过她的肩膀,看过她烫成波làng的黑发。或许是因为身体的感觉比头脑的记忆更牢靠,他搂住霞,笙子的面影逐渐从他脑海中消失,站在他面前的霞越加清晰。
“你真坏,让女人提出幽会 。”
“刚回来,太忙了。”
长时间拥抱后,两个人松开手,面对面站着说。
“就是再忙,总该能打个电话吧!”
的确如此,只要想打,早该打电话了。这倒不仅仅是因为笙子。之所以时而想起霞而没打电话,还因为顾虑她在堂的家。给有丈夫和孩子的女人打电话,总是不方便。刚带她出国旅行了十天,回来后又立即打电话约她出来,未免太过分。
自己早已成了qíng夫。事到如今,他倒并不想假装正经,只是很在意霞有家。虽说偶尔有时忘记,但他马上就又想起霞的丈夫,感到恐惧。他总想,刚拉她出去旅行归来,最好这段时间谨慎一点儿。正是这种想法促使他犹豫着没打电话。而对女人来说,这些事似乎都不在话下。一旦烈焰焚qíng,她将不顾一切,所谓对不起丈夫和孩子,都只不过是胆小怕事的遁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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