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蒿园_[日]渡边淳一【完结】(25)

阅读记录

  所长大概是喜欢我吧。

  请她吃饭、受伤后又如此亲切地替她包扎换药,足见所长对她怀有好意,至少不会是毫不关心的。总之,为了这伤口,要比阿久律亲切得多。

  “好,可以了。”

  “谢谢。”

  “明天我出差不在,你可以让采血部的护士换换药,我也向她们打一声招呼。”

  “到伤口愈合还要几天?”

  “手指的伤口,皮ròu格外难长,但你年轻,所以要一个星期左右吧。”

  “我,不那么年轻。”

  “那么,需要十天。”

  所长笑着,盖上消毒药,把小钳子包在油纸里。

  “这,我来还给采血部吧。”

  “jiāo给坂本君就行了。”

  迪子把消毒药盒夹在腋下,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拿着棉球瓶。

  “我告辞了,谢谢您了。”

  “还不能碰水啊。”

  迪子千点点头行礼后,走到走廊里。她一路走着,看着手指上的包扎带,对所长只宇不提上次的事感到释然,同时又微微地感到失望。

  下午,迪子还等着阿久律来约她。他的妻子还在住院,她知道他今天夜里还要去医院,但在去医院之前,应该有时间在花山餐厅喝一杯咖啡。

  可是,等下班的铃声一响,阿久律便马上穿过化验室前的走廊朝大门走去。看着他朝大门走去的那副身影,简直好像在故意躲着她,生怕她看见似的,尽管他也许没有那样的打算。

  迪子还有一份配血试验要做,她站在窗边,目光追逐着阿久津的背影。直到下午还在下着的雨已经停下,天空轻轻地泻出谈淡的流露。

  一辆自底子蓝色横线条的采血车认外面的大街上驶回来,阿久津的瓷蓝色车与它jiāo错而过,消失在棱悬木街树的后边。

  又是去妻子的医院。

  妻子生病不能不去,但不管如何都没有必要这么着急。而且,何至是着急,简直象是逃跑似地,这是为什么?也许是生怕迪予心里焦急,但那副模样反而使迪子不堪忍受。

  倘若想去妻子那里,也可以堂堂正正地对她说他想去。迪子已经没有心思阻拦他了。

  “这种人!最好待在妻子身边别回来!”

  迪子对着阿久津消失的路那边轻声哺语道。

  “有泽君,你还没有结束吗?”

  一回头,宫子隔着化验台站立着。

  “只剩一份了。”

  “我们先回家了,怎么样啊?”

  “你们先走吧,我马上就结束了,不用担心。”

  “那我们先告辞了。”

  “再见。”

  伸代她们跟着宫子珊珊地离开了化验室,都是一副很同qíng的表qíng。以前迪子也常常一个人留下加班的,那时宫于她们只说“先告辞了”,从来没有问她“我们先回家怎么样”之类的话。配血试验无论怎么多,她们也认定是迪子gān的,丝毫没有想来帮忙的意思。

  最近她们常常很歉疚似地主动来和迪子搭汕,这像是迪子手指受伤的缘故,但那种qíng况从十天前就开始了,所以也不仅仅是因为受伤。

  也许是在可怜我。

  宫子她们对她不无同qíng,原因似乎是因为阿久津没有留在输血中心。以前迪子即使一个人留下工作,部长总会来帮忙的。她们离去时露出一副用心险恶的态度,仿佛在说,我们决不傻乎乎地打搅你们。

  最近不管迪子有多忙,阿久津也不来帮忙了。上班时间一结束就马上赶回家。宫子她们看出那样的蹊跷后,突然开始对迪子亲热起来。

  宫子她们很同qíng她。阿久津的妻子生病,他的心被妻子夺走了,不管阿久津怎样爱着迪子,妻子一生病,便回到了妻子的身边。宫子她们兴许觉得迪子很可怜。

  迪子突然怨恨起阿久津了。宫于她们表现出多余的同qíng和神秘的温qíng,这都是因为阿久津。他跑向住院的妻子那里,所以才会这样。

  尽管如此,阿久津最近有些太认真了。也许他回心转意,如今又重新认识到妻子的价值。

  “真讨厌!”

  迪子不由忿恨出声。白天觉得能受到所长的宠爱即使没有什么阿久津也无妨的心qíng黯然消失,现在她热切地企盼着阿久津。

  所长无论多么温和,也不能成为阿久津的替身。不管怎么看,迪子对阿久津的感qíng是爱,对所长的感qíng是好感。

  即使能够用“爱”弥补“好感”,也不能用“好感”补偿“爱”。

  梅雨已经停止,但云层很低。夕暮在闷热cháo湿中急速降临。晚霞从云层中斜she出来,附近的塔顶在这霞光中明晃晃地浮现着。看这闷热的模样,也许还要下一场雨。

  眺望着层层密云下的夕景时,迪子从自己的手指伤口想起了某种算计。

  迪子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想出那样的花招。在这把戏的深处隐藏着对阿久津妻子的对抗心理,这是事实。但尽管如此,那种计谋因太大胆妄为而过于离奇了。

  迪子猝然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打量了一下化验室。宫子她们已经回家,房间里没有人,在昏暗中隐隐地浮现出离心器和恒温糟的白色轮廓。

  输血中心的职员几乎都已经回家,从大门前的会客室里,远远地传来电视机的音响声,也许是值班员在看电视。

  迪子打量一下房间,确认没有人后,便走进化验室角落里的研究室里,走到冰柜前。大型冰柜有迪子的个头那么高,把手正对着她的眼睛处。冰柜虽然高大,但门格外地轻巧。在黑暗中,冰柜里显得很亮,各层塞满着试管和试溶药。

  迪子又打量着四周,确认房间里没有人以后,取出第二层右边第二个附着软木封印的试管。

  在冰柜的灯光下,试管中段贴着的标记上用英文写着“澳大利亚抗原血清”。这是澳大利亚原住民的血清,其中含有急xing肝炎的病毒。这血清是为了能在输血时分辩传染xing肝炎的血液,而用于对照比较。

  迪子拿着这支试管,合上冰柜门,返回化验室。在化验室里打开灯,再次确认标志。果然没错,是含有急xing肝炎病毒的血清。迪子把它cha在试管架上,然后开始解开左手包扎带上的结。

  大门前依然传来电视机的声音,但好像没有人在看电视。一辆车在窗外离去,也许是哪伎晚下班的职员回家了。

  手腕上的包扎带完全解开,不久手指上也只剩下一层纱布。纱布因为白天所长涂了很多软膏,所以能很轻松地掀下。

  在萤光灯下,伤口开得很大。在白皙纤弱的手指上,只有伤口处红得非常鲜嫩。迪子楞楞地看着这伤口,不久便像中了邪似地点点头,取掉那支试管上的软木塞。试管里因血液表层的血清很澄清,所以呈徽huáng色。

  窗外急遂黑暗,刚才在霞光下能看见的塔顶,现在成了黑黢黢的影子。迪子望着这幽暗的夕空,然后对着食指的伤口小声哺语道:

  “让我患肝炎住院。”

  接着,她用右手的吸管把含有病毒的血清吸到吸管的第二刻度处,将那澄清的液体滴在红润的伤口上。

  翌晨,迪子比平时早一个小时醒来。打量四周,窗帘边的窗玻璃框已经明亮,装饰橱上的摆钟正指着六点钟。

  昨夜十二点上chuáng的,但担心着手指上的伤口,她怎么也睡不着。回想起来,为什么要把含有急xing肝炎病毒的血清滴在伤口上?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阿久津对她被蒸馏瓶割破的伤口毫不关心,近来他一心扑在妻子的身上,对迪予很冷淡。所长对她的温和态度,以及雨停后的美妙夕景,都相互作用着煽动着她采取了一次荒唐的行动。

  这是一件蠢事。

  如果病毒真的从伤口侵入传染上急xing肝炎的话,怎么办?

  患上肝炎,至少必须静躺一个月。要服药,吃饭必须避开油腻的食物。岂止如此,而且有可能会转慢xing,变成肝硬化死亡。她曾经听输血中心的护士说,治疗肝炎始终靠安静和饮食疗法。若是安静两三天暂且不说,如若要住院一个月、二个月,那真让人受不了。

  现在冷静下来一想,她无法理解自己当时的jīng神状但是,在后悔的同时,迪子也有些沾沾自喜。

  如果患上肝炎住院,人们就会来探望她。在输血中心,首先准是富于和伸代来看她,然后是大学里的同学淘气鬼阿牧他们。阿久津从宫子她们那里打听到qíng况后,也许晚一两天来。在白fèng无暇的病房里,他会送来一柬鲜花。

  “是我不好。”

  阿久津向她道歉后,在迪子的额头上悄悄地吻一下。

  迪子穿着白色的晨服。

  所长也会来。他一如往常,用安样的目光安慰她说: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渡边淳一 渡边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