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无言脂,你在祈祷什么呢?”
所长忽然想起问道。
迪子思索着,不知该如何回答。若说实话,就等于承认了和阿久津的关系,但她觉得若是对所长,说说也无妨。
“去那里拜庙的人,都是祈愿爱qíng方面的……”
“我,想和部长分手,所以……”
既然开口了,以后说话就流畅了。
“他实际上是爱着夫人,和我,只是在愿意时才见见面,图个快活。”
所长拿着筷,望着面条的汤水,片刻,说道:
“这不对吧。”
“为什么?”
“我不清楚你们的关系,不过我想,阿久津君是真心喜欢你的。”
“他喜欢的……”
迪子讲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横横心说道:
“大概只是我的身体。”
所长点点头,毫无吃惊的模样。
“这不是很好吗?”
“为什么?”
“年轻的女人好像太轻视ròu体关系了,但这是错的,没有必要。如果阿久津被你的身体所吸引,那就好了。因为人,可以靠ròu体关系,相互更加深理解。”
“可是,男人,只要是女人,不是谁都可以吗?”
“一两次,倘若只是玩玩,也许谁都可以,但长期jiāo往就不同了。不喜欢就不可能长期地维持下去”“一边有着夫人,一边又追求着我,没有这么自私的了。”
“确实很自私,但男人,就是那样的。”
迪子心想,假如真心爱着一个人,就应该对那人忠诚。
阿久律倘若爱她,就应该完全将妻子抛开。
“他不就是把爱平分给我和夫人了吗?”
“不!不全是平分,多半是爱着你。”
“既然那样,为什么不能和夫人分手?”
“因为喜欢就一定要在一起,没有这么回事吧。”
“可是……”
倘若阿久津爱她胜过爱妻子,难道不应该和妻子分手,和她在一起吗?没有丝毫的感qíng,却维持着夫妻的形式,迪子觉得这是虚伪。
“你对什么事都爱考虑得太认真。”
“对爱,难道考虑得认真些不好吗?”
“大概,不好吧。”
水面条后,西瓜送上来了。冰柱的白色和西瓜的红色形成明鲜的色差。迪子望着西瓜那熟透的红润面说道:
“我不想让步。”
“没有什么让步或搪塞之类的事qíng。爱,不可能总是透明的。”
“可是……”
“这样的解释,你也许不会满意。人不是像你想像的那样单纯豁朗……”
人确实很复杂,即使现在这么想着,以后也许又会变成另一种想法。可是不能说,正因为如此,所以连对人来说最可珍贵的爱都是幽妙而靠不住的。
“任何事都不能简单定论。”
“我没有定论。可是,他已经结婚,和夫人在一起,这是无可否定的事实。”
“这些都是你知道的吧。”
“当然知道,不过……”
开始时是想暂时填补一下和秋野分手后的空白,但不知何时想这样独占他了。想起采就觉得可怕。
“我并不是袒护阿久津君,但从爱qíng这一点来看,他无疑是爱着你的。”
“您不用安慰我。”
“不是安慰,我真的是这样感觉到的。”
“我不懂呀……”
“一个很离奇的理由,阿久律君爱着你,也许就是因为他没有和你结婚。”
“可是待在一起,不就是因为喜欢吗?”
“你好像把原因和结果混淆了。确实,因为喜欢才结婚,可是不一定因为结婚着就是喜欢。有的夫妇甚至爱qíng已经冷却,因为各种原因却任在一起。对这样的夫妇,说没有爱,所以就应该马上分手,这不是有些太苟刻了吗?”
“呃?”
确实,男人和女人结婚,有了孩子,作为家庭已经产生了社会xing的关连,于是便难以分手了。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没有爱也在一起”,但是想起来,那仍还是一种让步,好像是托辞。
“连爱也得不到,为什么偏偏还要在一起呢?”
迪子为妻子的那种麻木感到生气。
“大概因为这里面有着一种安定吧。”
“安定……”
“仅仅只是妻子这一身份的安定,爱本身大约在于不是妻子的另一个女人身上,不是吗?”
他还是说,阿久津的妻子从阿久津那里得到的是安定,迪子自己得到的是爱吧。就是说,阿久律将安定和爱分别给了两个女人。
“男人会有这样的事?”
“不是会不会的问题,结果就会发展到这样吧。”
迪子想起阿久津在雨后的夕暮中匆匆赶去医院的背影。倘若所长说的话没错,那么所谓的妻子的安定,准是在他那宽厚的背影里。
“你这么想和他结婚?”
“不……”
要说她现在想做的,毕竟还不能说。迪子也有女人的心术。
“不能结婚,不是也很好吗?一旦和他结婚,现在这样的爱也许就消失了。”
迪子注视着冰柱四周的汤水。淌过来的面条,象纤细的鱼一样在翻动着。
“你们现在分居着,想见面时也不能自由见面,因为他的妻子和社会都注视着,可是也可以说,正因为有着那样的障碍,你们的爱才得以持续着。一旦结婚,在障碍消失的同时,你们的爱也会消失,也许就会堕落成夫和妻那种形式上的关系里。”
确实,如果两人同住在一个房间里,随时都能见面,恋人时代那种令人眼花缔乱的爱也许就消失了。可是纵然如此,那里不是仍有着足够的爱吗?所长把这说成是徽不足道的安定。但果真只有这些吗?对从未结过婚的迪予来说,她无法作过多的想像。
“你是说,如果真正追求纯洁的爱qíng,还是不结婚好吗?”
“如果有独自生活下去的信心,也许还是那样好。”
“可是,我们之间近来也变成有些惰xing了。”
即使说迪子他们的爱比阿久津和妻子的关系炽烈,也已经没有冲动时的亢奋qíng绪了。见面就吃饭,去旅馆作爱,接着分手。他好像顺理成章地做着那些事,然后分手回家。
“爱qíng,不可能总是按一个模式发展的。”
“我明白。”
冰柱在慢慢地融化,目光盯视着还看不出,但忘了几分钟后再看,才知道正在变小。爱qíng,兴许也是如此。每天每天看却看不出,但用长期的目光来看,却在渐渐地萎缩。
这么想着时,迪子对自己以前做的事渐渐地不理解了。如果让人牵肠桂肚的爱qíng也会转移,那么说旬多余的话,还有什么可以信赖?虽说爱也会转移,但除了爱之外,如今能让迪子牵挂的东西,看来已经没有了。
“你还是不要太急。”
所长把烟投人烟缸里。烟遇上烟缸底的水便发出“吱……”的声音。
迪子顿感万般的孤独,好似一股凉风chuī透体内。她预感到爱在渐渐地消失。自己一个人被孤苦伶仃地抛下,这是不堪忍受的。现在若能替她驱散这种孤独,她什么都不在乎。
“带我出去走走?”
“去哪里?……”
“哪里都行。”
迪子在桌子下悄悄地看了一眼左手的食指。手指边有一道呈浅红色的伤口。伤已痊愈,但那里凝滞着对阿久津的怀念之qíng。
“那么,走吧?”
所长站起身去结帐。迪子又看了一眼白色的汤水,跟随在所长的身后。
走出店外,暑气迎面扑来。
“去哪里喝杯茶吧。”
两人没有去神社大道,在木屋町大街向松原桥那边走去。
“先生也怕夫人吗?”
“到了我们这样的年龄,这又当别论了。”
“倘若那样,就带我去哪里走定。”
“你今天很奇怪。”
“怎么了?”
迪子的胸膛里充溢着自抛自弃的心qíng。如果所长邀请她,她哪里都会跟着去。如果向她求爱,她也会答应的。即使只是一夜,倘若有因此而充实的夜就足够了。如果因此而能忘掉现在的痛苦,她觉得是可以原谅的。
但是,所长丝毫没有那样的举止。上次夜里也是如此,今夜亦然象在保护任xing撒娇的孩子似地,只是毫不介意地陪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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