袊子在认识上虽然有所飞跃,但仍有失之偏颇之处。没有比失去紧张感的妻子更懒惰、丑陋的人了。但是,造成为人妻者懈怠的,当丈夫难逃其责。男人把女人关在家里,剥夺了她们的紧张感,使她们越来越无知。
“即使结了婚,一辈子住在公寓,jīng打细算地花着丈夫可怜的工资,忙着做饭、洗衣、带孩子。等醒悟过来时,已经变成没人愿理的老太婆,多可怜的哪。”“当qíng妇挺好的,比起做妻子,不知轻松、自在多少倍。”
一会儿说做qíng妇好,一会儿说太悲凉,袊子的想法一边说一边变。但是,关于qíng妇,袊子从未如此认真地考虑过。仅此一点,风野就感到袊子的话不落俗套。
不过,这一类问题,可以说是辩不清楚的。只要袊子不改变qíng妇的位置,不为人妻,就不会真正明白两者各自的利弊。
“差不多了。”
袊子似乎还想说下去,风野径自到付款台结账去了。
“去下北泽吧?”
“我还不想回去呢。哎,找个地方喝点吧。”
“我感冒才好。”
“那到我公寓去gān什么?”
说实在的,风野现在想得到袊子。可是刚说过感冒才好,所以很难开口。
出了饭店,风野无意识地往车站方向走去。烧虽然退了,但是几天没出门,已感体力不支。听见风野咳嗽,走在前面的袊子回过头来:
“要紧吗?”
“啊……”
“你还是回家吧。”
刚才被袊子说过“有夫人照看多好哇”,现在当然不能回去。
“哎,还是去下北泽吧。”
“去了gān什么?”
“我想要你。”
入夜后,街道霓虹灯闪烁,大概是在变化迷离的色彩中的缘故,风野竟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感冒着,还能做爱吗?”
“已经好了,我说过嘛。”
“可是,做爱的话,该传染给我了。”
“不接吻就没关系。传染的话,也早就传上了。”
“真讨厌,传上我就麻烦了。”
“你是不是要去哪儿啊?”
“是的。”
“是去见那小伙子吗?”
“你管那么多gān什么。”
袊子说话常话里有话。以前只是吓唬一下风野,最近却来了真的,所以不可大意。
“没关系的。”
到了站前,风野又一次央告。袊子露出不屑的神qíng:
“那么早就要了。”
“人家感冒了嘛,根本没那心qíng。可是,今天早上突然特别想你。”
“我可不是那种就知道做爱的女人。”
“这我知道。但是想要你的心qíng是非常重要的。如果没有一点这种yù望,你想要我时,可能我会东逃西躲地让你难受。”
“我才不难受呢。要能那样就好了。”
凤野自顾自地挥手拦了辆出租车,袊子默默地上了车。
“去下北泽。”
“你真的不要紧了?”
“别担心。让我抱了你,就全好了。”
“噢,你是为了治感冒才抱我的?”
袊子瞪了风野一眼,显然,接受了风野的要求。
风野自以为不要紧,但是做爱之后完全瘫软了。
一来很久没这么全力以赴地投入了,再者因为感冒初愈身体还虚弱。
完了事,风野迷迷糊糊躺着,袊子去客厅冲上了咖啡。
“喝吗?”
“啊……”
风野正要起身,就感到一阵眩晕。于是又趴在枕头上,咳嗽了起来。
“怎么了?又发烧了吧?”
风野自知是疲劳体虚所致,侧躺着闭上眼。
袊子边喝咖啡边看报,突然有什么新发现似的,大叫起来。
“你要是这么病下去可就有意思了。”
“有意思?”
“没锗。要是病得回不了家,你夫人还不吃惊?”
“我告诉她,你在这里睡觉,她会来看你吗?或者根本不理你呢。”
女人想问题就是怪。风野颇感无奈。袊子微笑道:“该不会说,我丈夫受到您关照,非常抱歉吧?”
“你怎么老说这种无聊的话。”
“哟,你那太太,说不定跑来硬把你拉回去呢。”
“不可能。”
“那就扔到这里不管了?”
这种事不大可能发生。可实际上会怎样呢?风野也说不准。
“你太太也可能说,这种病人随你怎么处理吧!不过,真这样的话,你可够可怜的。”
“你是不是也不管我了?”
“那当然了,我一不是你太太,二不是你家人。”
大概是对餐馆发生争论的报复,袊子一耸双肩,说道:“你放心吧,我会照顾你的。”
“我无所谓……”
风野想起了自己的叔父,他一直住在烟花巷的茶坊里,直到病死。
叔父与茶坊的女老板相jiāo至深。后来,叔父患上肝病,是女老板一直照看他至死。叔父的事不去管它,如果自己病得起不来时,袊子真会照顾自己吗?或许现在嘴上说好听的,关键时刻甩了自己呢?
当然,也要看生的什么病。头痛脑热过三两天就好的病,估计问题不大。若是久治不愈的半身不遂,就是妻子也生厌的。
“你呀,害怕了吧?”
“什么?……”
“你怕被抛弃。我看你真有可能。你夫人吃了你那么多苦头,肯定要报复你的。”
“瞎说……”
风野苦笑着加以否认,心里却七上八下。是啊,妻子一直在忍着。将来,只要有机会,很可能向自己复仇。
“想想看,男人也够可怜的。”
“说点别的吧。有橙汁吗?渴死了。”
厨房传来开冰箱门的声音。接着袊子端着橙汁过来了。
风野接过来喝了一口。袊子站在旁边从上往下看着他。
“你洗个澡吗?”
“算了。”
“那我去洗了。”
袊子把装过橙汁的杯子拿到水槽,然后进了浴室。
房间里静了下来,隔着拉上了窗帘的阳台门,风野听见了汽车驶过的声音。看了看枕边的座钟,已是十点半了。
该马上回家,可是这工夫了,怎么找个藉口离开呢?看拎子这样,准是以为自己要住下。
可是,在家病了三天,刚爬起来就外宿不归。毫无疑问会惹态度刚缓和下来的妻子再次发怒。
早些想到这一点的话,吃完晚饭时就该分手回家。
风野正左右为难,突然电话铃响了。
风野往客厅那边看了一眼,袊子没有从浴室出来。
每次电话铃响,风野总是为是否接而犹豫。
袊子也没对风野说过接还是不接。所以,到现在为止,风野几乎没接过电话。仅有一次,接了一个女人的电话,风野向袊子转达了电话内容后,拎只是点点头,说了句:“啊,知道了。”
如果接了,袊子应该不会埋怨。但是,对风野来说,这还需要些勇气。
如果对方问:“您是谁?”则很难解释。倘若自称是袊子的男朋友或父亲的话,就更难自圆其说。风野有心向袊子的男朋友夸耀“我才是袊子的男人”,但又不想因此使袊子为难。
总之,只要不是袊子说“替我接一下”,还是不接为佳。但是,现在这个电话仍然在执拗地响着。
去叫袊子吧,自己懒得爬起来。再说,袊子正洗澡出来也不方便。
不理它……风野拿定了主意。这时,铃声也停了。
屋里安静了下来。但是没过一分钟,铃声再次响起来。
铃响了这么长时间,可能是有什么大事或急事。风野继续盯着电话机。当铃声又响了五次以后,风野毅然拿起了话筒。
“喂,喂……”风野问了两次,没有接着往下问。
奇怪的是,对方一点声响都没有,并不答话。是谁打的?像是在窥探这边的动静。
又过了约十秒钟,风野手心里渗出汗。
这就是衿子说的无声的电话了。想到这儿,一瞬间妻子在风野脑海中闪现。
一言不发的电话另一边,可能是自己的妻子……
风野轻轻地放下话筒。
是不是妻子见自己迟迟不归,才打电话探听呢?刚才只是“喂”了两声,妻子不可能听出来。如果真是妻子的话,就太可怕了。仅仅想一想,夫妻二人屏息静气,在电话线的两端对峙的样子,就让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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