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冬子的母亲收拾好行李,回横滨去了。
母亲在病房里住了整整一个星期,也开始累了,再说,家里那边,母亲不在,也有很多不便的地方。
“以后,你可别再小孩气了。”
母亲临走前冲她说了一句。
母亲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呢?是说刚开过刀,不能小孩子气,还是含沙she影地指她和贵志的事呢?冬子没有做声,背过脸去望着窗户。
母亲回去后,剩下冬子一个人,她心里多少有些寂寞,但同时也感到轻松。
冬子离家出来自己住,已经有差不多十年时间了,再跟母亲在一起,就感到很不自在。生病的时候,多少还必须倚赖母亲病qíng稍微好转之后,反倒觉得母亲碍手碍脚的。
住在目黑的姨娘说,冬子的漂亮和好qiáng,其实就跟母亲是一个模子,冬子自己也很认同。
母亲上了五十,还是瘦瘦的,十分jīnggān,有时对着镜子梳妆,还让人觉得迷人。有一点,母亲特别清醒。虽然担心自己的女儿,但从来不gān涉,总是对她说,“你自己拿主意吧。”
母亲表面上好像对霸道的父亲伏伏贴贴似的,其实父亲不过是她手里的木偶人。母亲乍看起来十分温顺,没有主见似的,其实心里主意很正。
冬子不顾周围的qiáng烈反对,扑进贵志的怀里,如果细究起来,恐怕也是因为继承了母亲倔qiáng的xing格。
母亲看起来弱不禁风,但心里一旦拿定主意,就毫不动摇。冬子常常很吃惊。事实上,母亲对冬子也同样的惊讶。
不管怎么说,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冬子感到很舒坦。
母亲在身边的时候,想像的翅膀像给绑住了似的,现在又恢复了自由,她可以开始想着贵志了。
没有了子宫,女人又怎么和男人相处呢……
拆了线的第二天,冬子开始认真寻思起来。
之前,她苦于应付手术后的痛苦,根本没有心思考虑这些,一心祈祷着疼痛早些消失,灼热的身体恢复平静。
现在,疼痛也减轻了,也多少有了些食yù,冬子的思维开始回到现实中来。
自己真的还能像以前那样跟男人在一起吗?
冬子觉得脸有些热。
仔细想来,到现在为止只听医生说过病和手术疤痕的事,还从来没有问过男女之间的事qíng呢。
医生迟早会告诉她吧。或许这个话题难以启齿,根本不能问医生。
住院前,冬子问起过摘除子宫的人的qíng况,但没有细问她们的生活起居。
这也难怪,她根本就不曾想过自己的子宫会给切掉,到了现在,一旦给切除了,才真正理解它的份量。
没有了子宫的人,大多都是五、六十岁的人,起码上了四十岁,虽然成许说的残酷了些,她们无所谓有没有子宫,至少更能够接受这个事实。
然而,冬子自己还只有二十八岁,让她放弃女人的机能,实在太残酷了。
夜里,冬子躺在chuáng头灯下,拼命回忆过去在女xing杂志里看过的女人的身体器官。
那时,每翻到这种地方,她都不敢细看,只是匆匆掠一眼,不过,子宫应该是在很深的地方,看样子跟xing行为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呢?
不管怎么说,子宫是女人的生命,又么会跟xing完全没有关系呢?
说不定真的没有用了……
一瞬间,冬子又想起贵志的体香。
再也不会和他在一起了,那次幽会,该不是最后一次吧……
冬子突然觉得很想放声大哭,她觉得自己太可怜,太悲惨了。
再也没有男人来爱抚自己了,自己是个石女……
冬子坐起来,从chuáng头柜里取出镜子来,对着chuáng头灯,照了照。
头发束成马尾,脸上没有脂粉气,但千真万确是个女人的面庞,面颊凹了下去,但仍然是一张二十多岁的女人的脸。
“男人再也不要你了?”
冬子问镜子里的自己。
“你这辈子就成废人了?”
冬子喃喃自语着,泪水不知不觉地涌了出来。
一番伤心、愤怒之后,人似乎会自我安慰,不再去想,正因为这样,人才能继续活下去。
不过,要想开,你就得找个理由,比如自己努力过,但还是不行,比如自己实在无能为力,总之有个藉口,你就可以想开,继续活下去。
冬子现在就在努力为自己寻找一个藉口。
如果不做手术,囊肿迟早会变成癌的,如果变成了癌,别说子宫,连这条命也可能没有了呢。自己牺牲了子宫,但捡回了一条命。
再说了,子宫真是那个样子,根本就不能怀孕,每个月都得为月经拖长而烦恼不已,哪里能顾得上生意,皮肤也很快就会变的粗糙不堪。
“还是切掉了的好!”
冬子这样说给自己听。
不过,医学上到底怎么看呢,冬子完全没有主意,说不定一下子把子宫给切掉,步子迈的过去大了些。
然而,冬子自己现在只能全盘相信医生是正确的,否则,她又怎么能忍受今后的余生。
找到了藉口,冬子心里舒坦了许多。
以后,再也不用为月经的事烦恼了。
她以前的痛苦,反倒多少减轻了现在的痛苦。
手术十天后,冬子已经能够心平气静的了,这时,船津来了。
“你好了些吧?”
照例,船津有些羞怯。
“托你的福,已经好多了。”
“那太好了。”
船津穿着一套枯huáng色的西装,扎了一条同样色调、带有小花的领带。冬子以前曾经想过,这种颜色的西服或许适合贵志穿。
“你们所长现在在哪里?”
“在巴黎。说是这个周末回来。”
“来信了?”
“是的,还问候你呢。”
“是吗?谢谢。”
冬子本来还想问他还写了些什么,但忍住了。
“有什么要帮忙的吗?有的话,我来做。”
冬子突然奇想,想作弄作弄这个年轻人。
“是有点事,你能帮我吗?”
“你说吧,我尽力而为。”
“想麻烦你买点东西,去百货店。”
“你买什么?”
“想买一件和这条差不多的睡袍。”
船津显然很吃惊,盯着冬子。
“小的,S号的就行了。”
船津越发难堪了,脸胀的通红。
冬子心里有些担心自己的玩笑是否开过了火,不过,事实上,她的确想要一件换洗的睡饱。
住院的时候,她买了一条新的,在家里穿,没有带来,所以很不方便。
“颜色呢?”
“随便,你认为好就行了。”
船津不知所措的样子,像小孩子似的,惹人喜爱。
“有花的,净色的都行,不过,别买太红的。”
冬子从chuáng头柜的钱包里拿出二万元来。
“这点钱该够用了。”
“不用,我身上有钱。”
“你还是拿着吧,万一不够,麻烦你给垫着。”
船津接了钱,想了想,才放进裤袋中。
“真不好意思,麻烦你做这种事。”
冬子吩咐完,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也怪船津自己。人家没有了子宫,正百无聊赖、想找什么解闷的时候,他突然跑出来,能怪谁呢?
管他是谁,总之只要让对方为难,她就心满意足了。冬子正那样琢磨呢,船津自己送上门来。
如果来的人是贵志,肯定就是贵志倒霉了,如果是贵志,冬子就肯定更放肆了。眼前的船津说不定只是做了贵志的替死鬼。
“我给你倒杯咖啡吧?”
“不用了,我这就告辞,去百货店看看。”
“你不用马上去,也不是什么急事。”
“不过……”
船津站起身。
“你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你今天怎么啦?是你们所长要你过来看我的?”
“那倒不是,不过,所长jiāo代了要不时过来看看……”
“果不其然,是你们所长吩咐的。”
“那是。”
船津老实地点点头。
“辛苦你了。”
冬子不是挖苦他,是真心道谢。
“那你什么时候出院?”
“还不清楚,快了吧。”
“现在还痛吗?”
“慢慢走动倒没有事。”
船津又看了冬子一眼,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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