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已经跟贵志分过一次手了,现在如果因为这个再度分手,那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应该说反倒会轻松一些。
命中注定就是这么个结局的。
“这下就好了……”
冬子将肩膀也浸在水里,自言自语着。
从没有了子宫的那一刻起,冬子的生活就发生变化了,夸张一点说,是她的人生发生了变化。
冬子从浴室出来时,贵志已经换好西装,一个人在喝啤酒。
房间的一角放有冰箱,他显然是从冰箱里拿的啤酒。
“你不洗吗?”
“咽……”
“去洗一洗吧。
“我都换上衣服了。”
“可……”
以前,冬子一个人洗澡的时候,贵志常常敲门进来。
每一回,冬子都轰他出去,他总是硬冲进来,说:“有什么不好的。”
今晚他没有这么做,大概是不忍心看冬子受过伤的身子吧?或者,是觉得冬子可怜,同qíng她?或许是对这么个身子根本没有了兴趣?
“你这是怎么啦?”
“没有怎么的。”
冬子决定不再想,在贵志面前坐下。
许许多多小事qíng,总是索绕在她脑海里。自己实在太敏感了。
为了忘记这一切,冬子接过贵志斟的啤酒,一仰而尽。
“吓了你一跳?”
“什么吓了我?”
“我没有了子宫嘛。”
“你又来了……”
贵志苦笑了。
“能怪我吗?我都不再是个真正的女人了。”
“别说傻话!你还很年轻,再说,也不可能就这么变了。”
“可我再也不能生小孩了。”
“不生小孩有什么所谓。”
“是啊,这样倒是方便了你了。”
“别东拉西扯的。”
“以后,你就不再担心我会怀孕啦。”
说着,冬子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我是个废人了。”
“别再这样了。”
贵志喝完啤酒,站起来。
“走吧。”
“你还见我吗?”
“这还用问?”
说着,贵志cao起话筒,告诉前台准备结帐。
“车子马上就到。”
“你要回家,对吧?”
“我先送你。”
冬子突然想到贵志的妻子可是有子宫的,她应该比冬子大十三岁,不但有子宫,还有自己的孩子。
莫名其妙的,冬子觉着这实在太不公平了。
他们正收拾着准备走,门外传来木屐的声音,接着格子门打开了。
“您的车子到了。”
是女佣。两个人站起身。
院子里月光如泻,空中的白云有如匆匆过客。
已经过了凌晨二点了,还有客人来到。冬子望着来客的背影,上了车。
“可是,目白的医生不是说过,只摘除囊肿的吗?”
上了车,贵志问。
“记得大阪的山内博士也是说不用摘子宫。”
“我也这么想的。”
“代代木的医院一开始就说要摘子宫?”
“不是,一开始只是说做囊肿就行的。”
“这么说,他们中途变卦了?”
“开刀一着,发现囊肿有好几处,说光是做囊肿,没有办法完全治愈……”
“这么说,你是手术完了之后才知道子宫也给切了的?”
“哎……”
冬子微微点点头。
“这太离谱了。”
“不过,是开了刀才发现的嘛。”
“难道事先就检查不出来?”
“我觉得当医生的,这点事qíng总该知道的。”
“开刀前也许不容易看出来吧。”
冬子不知不觉地在为医生辩护。
“如果一早知道是要摘子宫,那还有别的办法嘛。”
“别的办法?”
“比如可以再等一等看的嘛。”
“不过,始终是得切除的。”
贵志不再做声。奇怪的是,贵志不说话,冬子感到心里空空的。
“反正已经给摘掉了,再提能有什么用。”
冬子望着前方,说了一句。她感到不这样说,心里就无从安宁。
“女人没有了子宫,还是不合你的胃口吧?”
“我才不会呢。”
贵志像要堵住冬子的嘴似的,搂住她的肩膀。
“你店里的女孩子知道吗?”
“我没有跟任何人提过。”
“这样好些。”
“只有我妈妈和你知道。”
贵志轻轻地抚弄着冬子的头发。
“船津怎么样,是个好小伙吧?”
贵志转开了话题。
“看上去挺纯的,感觉不错。”
“下次一起见见面,好不好?”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不过觉着多一个人,你就不用胡思乱想了。”
昏暗之中,贵志微微笑了笑。
到达参宫桥的公寓时,已经是两点半钟了。
“再见。”
贵志坐在车里,点点头。
“那件事不要告诉别人为好。”
“当然啦,我怎么会去宣传呢?”
“反正,尽早忘记它。”
贵志说话的时候,车门关上了。车子继续向前走,消失在坡顶的石墙尽头。
冬子沿着石板路,往公寓门口走去。
到了这个时辰,公寓房间仍然亮着灯的,已经没有几个了。
公寓为了便于管理,规定夜晚十时以后,不再有人值班,住户必须积各自凭钥匙进门。
冬子从手袋里找出钥匙,推开入处口的玻璃门。
然后穿过大堂,上了电梯。
一个人在电梯里,冬子想起贵志今晚没有洗澡就回家去了。
他这么回去,难道不怕给妻子知道?
贵志的妻子以前似乎了解他和冬子的关系,但并没有采取任何gān涉行动。
她是漠不关心?抑或是特别有忍耐力?是担心一旦吵吵嚷嚷开了反倒引起轩然大波,所以忍着不出声?还是觉着不用自己去吵吵,丈夫迟早会回到自己身边?
说不定,她已经知道冬子和贵志又好上了的事呢。
知道之后,她这次也会隐忍不发吗?
管她呢……
冬子挥去贵志妻子的幻影,走出电梯。
深夜的走廊里一片死寂。
冬子的房间是三○六号。
每次开门之前,冬子都要先按一下门铃。她自己一个人住按说不会有什么人在屋里,但她总是先按门铃。她所得见房间里门铃在响。
没有人。冬子放心地cha上钥匙,打开房门。
冬子出门的时候,总记着打开人口处起居室的小灯,因为她害怕夜晚回来时漆黑一片,自己会感到孤寂难耐。
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冰凉的空气笼罩过来。死寂一般的房间里漂浮着女人的气息,冷冷的,如同她没有了子宫的ròu体,空虚而又无奈。
打开灯,冬子坐在沙发上,松了口气。她伸手从手袋里摸出百乐门,点上火。
烟圈慢慢地在寂静的房间里散开,她感到疲惫不堪。
身体还没有恢复元气?
不过,疲惫似乎并非因为喝了半夜的酒。其实,一个星期前,有一件急活,她连夜赶制,直到凌晨二时才睡,屏息静气、小心翼翼地做帽子,那才真正叫累呢。
今天虽说很晚了,但一直都只是喝呀玩的,不是工作。
其实,现在的疲惫更像是jīng神xing的。
起先,友美和真纪在场,冬子感到压抑。见冬子不自在,船津热qíng地为她圆场,这更增加了她的心理负担。
名义上,今晚是大家庆祝她手术痊愈,可她自己并不开心,直到和贵志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qíng况才有所改观。
然而,冬子现在最难接受的,是那之后的事qíng。
不管身体多么疲劳,如果和贵志缠绵得很满足,ròu体也会轻松的,疲劳之中应该有一些甜蜜的舒畅。
而这种心满意足的感觉却没有能够出现,相反,却增加了许多虚幻的感觉,仿佛一切都告完结。
自己真不该听他的……
冬子望着缓缓浮动的轻烟,心里道。冬子当时有些恐惧,担心会不会万一自己毫无感觉,担心自己会不会让贵志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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