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不应该摘除的。”
“为什么?”
“子宫囊肿,居然连子宫也一起摘了,这里边有问题。”
“不过,囊肿有好几个,qíng况很不好。”
“那个我不知道,不过,说是年轻女的,应该光摘除囊肿,如果把子宫一起摘掉,那就过头了。”
“从医学角度来说疑点很大,你该好好问清楚。”
突然给船津这样一说,冬子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就算“过头”了,可手术都已经做完了。
“那我该怎么办?”
“直接查一查做手术的医院吧,如果真的是他们糙率行事,那就有问题了。”
“这……”
冬子根本没有刨根究底的勇气。
“昨天可能也说过,我高中时的一个朋友现在在K大学医院工作,专业虽然不一样,但他说不应该摘子宫。”
“怎么样,你想不想查一查?”
“你说的轻巧,怎么个查法……”
“这个,你只管jiāo给我办就是了。”
“你来查?”
“我跟那个朋友商量着去查。”
“等等,你这么做,岂不是会伤害做手术的那个医生?”
“所以,要背着那个医生查。”
“不过……”
医生真的会在没有必要的qíng况下胡乱开刀吗?
“总之,你让我好好想一想。”
“你这人可真怪。”
“你才怪呢。”
船津这么说,是因为昨天冬子告诉他自己没有了子宫,拒绝了他的要求,心里不悦,还是纯粹出于一片好心,反正都是多管闲事。
“现在再去查,又管什么用?”
“这个我明白,已经失去了的东西不会再回来,可总该查一下吧?”
“我不同意。”
冬子回答得十分gān脆。
“你不高兴?”
“当然啦。”
“那我道歉。反正,我是这样听说的,觉得应该查一查!”
“我挂电话了,请原谅。”
冬子像给螫了手似地放下听筒。
现在告诉她说手术做错了,难道能救回她的子宫吗?
船津显然是出于好心,可冬子却不愿想起这事。
冬子回到桌子前,继续绘制帽顶的图纸。
用布这种平面材料做帽顶,要比想像的困难的多。先把布剪成几块,然后再fèng制到一起。做图纸模型的时候,也要在纸上划好剪切线,把每一块绘到一个平面上来。
虽然又开始动手工作了,但船津的话并没有从冬子的耳际消失。
真的不该切掉子宫的吗?……
冬子想起来了,贵志也这样说过。
贵志不像船津这么怀疑,他只是在说话当中提了提,偏了偏头自言自语似的问:“为什么要摘除呢?”冬子起初告诉他只须摘除囊肿,后来听说连子宫也切掉了,似乎有些吃惊。
船津不同,他显然是在怀疑手术本身的必要xing。
按他的想法,只要病人是年轻女xing,就应该保住子宫,如果摘除,就是过头了。
船津和医院,到底谁对谁错,冬子心里没有主意,但令她忐忑不安的是,船津说他问过他的医生朋友。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冬子的手停了下来。
假如他们真的在根本不必要的qíng况下把子宫摘除了……
冬子的脑海里浮现出声音轻柔的院长、还有圆脸护士的影子。
他们真会如此狠心……
就算是他们狠心,可他们有什么理由这样做呢?
肯定是船津的朋友在疑神疑鬼……
冬子对着自己自言自语。
说不定,昨晚冬子以没有子宫为理由,拒绝了船津的要求后,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想的太多,没有把事实真像原原本本地讲给他那位医生朋友听。
为了打断自己的思绪,冬子站起来,朝着窗外望去。
太阳有点偏西了,马路上投下秀树萧索的影子。
望了会儿,冬子突然想见一见中山夫人。
她匆匆忙忙地将桌子上的图纸收拾好,然后拨电话给中山夫人。
中山夫人似乎也是百无聊赖。
“你忙什么呐?方便的话过来坐一坐嘛。”
“不过,府上还有客人吧?”
“昨天倒有几个大学方面的客人,今天连一个人都没有。儿子去玩了,老公也上朋友家去了,恐怕要很晚才回来。”
以前,冬子去中山夫人家送过一、两次帽子。
她的家在幽静的代宫山住宅区,从涩谷步行就能到达。屋子很大,对只有她、丈夫和儿子的三口之家来说,实在是太宽敞了。
“我们一起去吃东西,快过来吧。”
老闷在家里,只会使心qíng更加沉重,冬子决定上中山夫人家去。
过年期间,本来应该穿和服去的,但想到昨晚胸口发闷的痛苦经历,冬子最后还是决定穿西服。
冬子在圆领毛衣上穿了套装,蹬上棕褐色的长靴。天气并不怎么冷,所以她决定不穿大衣。但围了貂皮披肩。这是贵志去年秋天从欧洲带给她的礼物。
一出公寓就搭上了车,中途在涩谷买了芝士蛋糕,到中山夫人家时,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
“欢迎欢迎。我还以为你回了横滨老家,不在这边呢。”
中山夫人迎了出来。与年纪不相称的是,她穿窄领衫,配了条藏青色的长裙。”
“元旦那天回了回老家,其余时间都闷在东京。”
“真的吗?不太可信哟。”
夫人故意微微睨了睨冬子,然后从冰箱里取出葡萄酒。
“这可是六九年的马尔可呢,人家带过来的,想不想试试?”
“老师会不高兴的。”
“我们家里的不太喝葡萄酒。”
夫人斟了杯血液般的酒,递过来。
以前听贵志说过,六九年是葡萄酒的成年。冬子自己很少喝葡萄酒,但口感的确有些不一般。
“今天,就你我两个女人,安安静静地过个年吧。”
夫人拿来艺士、火腿一类的小吃,还有年饭,两个人喝了起来。
“到了我们这个年龄,要说过年,除了吃吃喝喝,还有什么乐趣!”
“我也是。”
“你还年轻,今后的日子还长呐。最近见着贵志没有?”
“现在好像在国外呢。”
“又去了?”
“说是和家里人一起去了夏威夷……”
“他居然这么传统。”
夫人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对冬子道:
“来,我们两个女人今天就喝它个痛痛快快。”
夫人的面庞已经染成了酡红色。
“闷在家里当家庭主妇,真是无聊极了,今年我也该开始做点什么事。”
冬子听说夫人比贵志小一岁,但她看上去最多也就三十四、五的样子,面部充满光泽,显得很年轻。
或许,早些生完孩子,之后无忧无虑地当自己的家庭主妇,人大概就会这个样子。
冬子正对着夫人出神,夫人又说:
“我真羡慕你,在外边工作。”
“我才羡慕你呐,有这么一个漂亮、幽静的家,过得悠哉悠哉。”
“才不是那么回事呢。每天千篇一律,一想到就这样下去,最后变成个老太婆,心里就不寒而栗。”
夫人夸张地蹙眉头。
“来,喝,喝。”
夫人喝醉后,似乎特别饶舌,眼圈浮上红晕后,舌头也开始绕了。
“对了,对了,你有没有兴趣相亲。”
“我相亲。”
“有个人选,是医生,T大学毕业的,现在还在大学的附属医院。个头又高,很帅气的。”
一听说医生这个字眼,冬子的身体就微微一震。自从做过手术以后,只要一听到医生、医院这些词,冬子就会打冷颤。
“刚满三十岁,父母在静冈,也是医生。”
夫人把刚揽在手上的杯子又放下来。
“本来,要张照片就好了,可我见过他,了解他的qíng况,所以就没要。人很不错。你今年二十八吧?这么漂亮,再说看上去又这么年轻,他肯定会喜欢上你的。”
“反正,就是一次面,你有没有兴趣?”
“我可不行。”
“你还舍不得贵志?”
“不是这个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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