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你是担心做过手术。其实,不知是不是医生自己整天要做手术,反正他们才不计较刀口伤疤呢。”
“我没有资格当新娘。”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别那么放不下。结婚这事,关键是两个人相亲相爱,其他谁管它哩。”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人说他喜欢苗条、又有品味的女孩子,你最合适了。”
女人稍微有了点年纪,就喜欢管闲事,这有些时候让人感激不尽,有些时候却让人厌烦透顶。现在的中山夫人就属于后一种qíng况。
“不是说你非得跟他结婚不可,就是见见面,也没有什么吃亏的。”
冬子并不是计较什么吃亏占便宜,只不过觉得相亲本身让人难受。夫人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些。
“这个星期六怎么样?”
“这件事很难从命,请你原谅。”
“不愿意?”
夫人显得很失望。
“看来,你仍然喜欢贵志。”
“不是,不是这么回事。”
“那你另有所爱。”
“没有。”
“这我可就糊涂了。另有原因?”
“非说不可吗?”
“别卖关子,说吧。”
“我哪里是卖关子……”
“那你就说呀,依你我的jiāoqíng,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我,没有子宫。”
“子宫?”
“上次做手术,跟囊肿一起切掉了。”
夫人怀疑似地审视着冬子,过了会儿,才缓缓地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
“对不起。”
夫人弹了弹烟灰。
“我一直以为你住院是小手术,光做囊肿。”
“原来是光做囊肿的。”
“切开肚子,才发现qíng况严重?”
“哎……”
“我做梦都没有想过会是这样。”
夫人把玩着手里的杯子,过了很久,突然莞尔一笑:
“我跟你一样。”
“啊?……”,
“我也没有子宫,五年前,也是因为囊肿切掉的。”
“真的?”
“要不要我给你看看刀口?”
“不用……”
“大家彼此彼此,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夫人猛地站起来,去掉系住裹裙的别针。
“我从来没有给任何人看过。”
夫人将裹裙向外侧一撩,白皙的下肢就luǒ露在冬子的眼前。
夫人一向重视美容,所以看不到中年特有的肥胖的迹象,两条腿修长而有光泽。
薄薄的袜裤下边,透出印有小花的内裤。
中山夫人毫无踌躇,一手撩起毛衣,一手将内裤向下拉。展现在冬子眼前的白嫩、沿润的皮肤,根本不像四十岁的女人的。
“呶,你看。”
紧贴着夫人拉住内裤的那只手,有一条横向的疤痕,带着些微红晕,在略显脂肪感的白皙的腹部,格外显眼。
“怎么,我没有骗你吧?原来有十五公分长,现在变成十三分公半了。”
“很奇怪,年轮一增加,这个刀口反而小了些。”
尽管是在把自己的伤疤指给别人看,夫人却神qíng自若,并不忸作态。
夫人很聪明,大概是想藉此安慰冬子。
“怎么样,看见了吧?”
“哎……”
“除了老公,我还没有给别人看过。”
“真对不起。”
“不用在意。”
夫人转过身去,将搭在椅子上的裙布重又裹在身上。
“来,为我们的共同点gān一杯。”
同病相怜,冬子顺从地碰了碰杯子。
“你的刀口也是打横的?”
“嗳。”
“有多长?”
“跟你的差不多。”
“是吗?这么说都差不多。”
夫人点点头。
“说我有些皮疹,手术后又fèng过一次线。所以,你也看到了,fèng的不够平滑。”
“不会,没有的事。”
“你的让我也看一看吧。”
“我的很……”
“以你的皮肤,肯定很漂亮。”
“不行。”
见冬子摇摇头,夫人笑了笑。
“好吧,今天就放过你了。”
夫人睨了睨冬子。
“你根本不知道吧?”
“是啊,完全不知道你也做过。”
“已经五年了,再说也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qíng,所以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不过,我们俩,怎么说呢?应该算是同病姐妹,一伙的。”
“总之,我们俩应该做好朋友。”
夫人说完,gān了杯里酒。
冬子再次仔细打量夫人。她斜斜地坐在椅子上,怎么看都像是生活安逸的贵夫人。
很难想像她的肚子上居然有一条切掉子宫时留下的疤痕。
“那你手术以后有没有什么变化?”
“哪里有什么变化,qíng况可好多啦,没有月经,反倒省了不少事。你怎么样?”
不来月经,冬子自己也觉得省了不少事,但同时也有一抹失落感。
“子宫这东西,有没有都无所谓,人没有它照样活,反正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医生也是这样说的,但冬子始终没有办法完全接受。
“反正没有它,也不影响xing生活。”
“是吗?”
“这还用问?又不是靠子宫xingjiāo的。”
“可是,拿掉了子宫,荷尔蒙少了……”
“连你也这样想,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子宫其实就是个袋子,用来怀孩子的,不是制造荷尔蒙的器官。事实上,我自从摘了子宫,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夫人信心满怀似地挺了挺胸膛,但随即又道:
“不过,男人像是接受不来。”
“接受不来什么?”
“像我家的,一听我没有了子宫,就觉得我不再是个女人。他是个花冈岩脑袋,怎么给他解释,他都是那么个观点,说什么子宫是女人的生命。”
中山夫人的丈夫是T大学工科的教授,今年应该五十岁了,大高个,头发是带有làng漫气氛的灰白色,架一副眼镜,看上去十分忠厚。
“所以说起来真是不好意思,打那以后就没有同过房。”
“那他怎么……”
“那一次,他说很奇怪。”
“奇怪?”
“是很奇怪,他说自己的东西进去以后,感到有点冰凉。”
“怎么会?”
“我也觉得绝对不可能有这种事,肯定是他胡思乱想。”
中山夫人说着,又添了葡萄酒。
“他有了这个藉口,就去和别人好了。”
“真是难以相信。”
“反正他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和别人混的。”
“真的?”
“我一清二楚。”
说着,中山夫人细长的眼眶里涌满了泪水。冬子没有吭声将目光移开。夫人试了拭眼泪,自己笑了笑:
“我真好笑。真不好意思。”
“没有什么。”
“连这种无聊的事都说给你听,我真是个傻瓜。”
“可老师对夫人还是很体贴的吧?”
“问题就在他的体贴上。他是同qíng我,觉得我是个没有子宫的可怜女人,所以才对我体贴的。”
“老师去国外,不都是和夫人一起去的吗?”
“那不过是装装样子。再说,人家那边都兴带夫人,有我在,他方便一些,仅此而已。”
“不过,既然他带你去,那就表明他还是爱你的。”
“到了国外,他也不和我那个,一上chuáng就呼呼大睡了。”
“该不是旅途劳累吧?”
“在国内也是这个样子。反正,他认定我不行。”
“怎么会……”
冬子本来想反驳的,但觉得不便向外人问这种事qíng,又作罢了。
“他说什么:你做过手术,别太勉qiáng自己。说的好听,自己好去跟别人好。”
“老师真的在和别人好吗?”
“我才不会冤枉他呢,他的相好是谁,我心中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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