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像船津说的,贵志的介绍信不是写给上次去过的代代木那家医院,而是写给目白都立医院妇产科的主任医师的。
一看就知道是在大阪托的人,在大阪一位叫山内的医学博士的名片旁边,写着几个刚健的字:“木之内冬子是我的熟人,请您费心看看病。”
冬子看着介绍信,不禁有些犹豫。倒不是非去代代木那家医院不可,但一家新医院,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如果是一般的毛病,像感冒、一点外伤什么的,那倒也罢了,毕竟是生理方面的病,去一家从来没有去过的医院,心里总有些不舒坦。
再说,目白还稍微远了些。从原宿坐山手线,只要十分钟,向那边人生地不熟的。
还有,给介绍的是家公立医院,这也让冬子多少有些担心。去大医院看病当然最好不过,但十有八九得等好长时间。
去看自己的病,花些时间也是应该的,可去这么一家大医院看月经太长这样的小毛病,冬子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gān脆,先去代代木那家医院看一看,如果有问题,再去目白不迟。
明天两点,约了S百货店的采购负责人。如果一大早去医院,说不定能在两点前回到店里。
最近,月经已经过了,不过腰部还是隐隐有些作痛,虽然不用非得立即去医院不可,但也不能置之不理。
可不管怎么说,冬子就是不想去什么大医院。
船津说了,打电话到京都,可以找到贵志。应该先谢谢他,然后告诉他这次自己决定还是先上附近医院看一看再说。
晚上十一点后,冬子准备打电话到京都去。
船津说晚上稍晚些,他应该在房间,可既然是贵志,这话就未必靠得住。
过去和冬子在一起的时候,他说晚些,经常就是过了凌晨一点。他即便是酷酊大醉,走路也还走的像个正常人。青山的公寓离电梯很远,所以冬子经常在被窝里听着他的脚声渐渐接近。
今晚这个时候,说不定他又是拖着这样的脚步,正回房间里去呢。
冬子这样没无边际地想着,又将手里的话筒放回电话上。虽然心里想着应该打个电话给贵志,可同时又放不下船津说的那白话:有事的话可以打电话。
第二天,冬子九点离开参宫桥的家,去代代木的医院。九点半到那里时,已经有两个女的等在休息室里了。
冬子尽量避免和她们视线相接,在长椅的一头坐下,等着轮到自己。
医院的名字没有变,虽然听说负责的院长换了人,但休息室和接待处还是老样子,走廊尽头,分娩室和手术室的牌子依然并排挂在那里。
先到的两个人似乎都是小毛病,冬子坐下不到五分钟,就听到叫自己的名字。
冬子跟着护士,走进诊疗室,正面的大桌子后边,医生正在看病历。
两年前的那个医生有些发福,边蓄了一圈短髭须,这次换了个年轻的医生,个头似乎不低。
“以前来过吗?”
医生看着病历,一边问。
“两年前来做过人流。”
冬子本来还想告诉他,是一位叫能见的人介绍来的,想了想又作罢。
事实上,冬子只是朦朦胧胧记得那人叫能见,并没有太大把握。贵志或许记得,冬子自己并没有见过那个介绍人。
“月经时间很长,是吗?”
冬子点点头,将月经前后腰部酸痛、小腹疼痛的qíng况讲了一遍。
“初夏之前基本上没有什么事,是吧?”
“没有特别的。”
“你单身?”
“单身。”
病历上有几栏,像“已婚,未婚”、“生育”、“配偶年龄”什么的,医生在那上边熟练地画了圈,这才说:
“过来检查吧。”
医生站起来身来,护士说声“请”,一边指一指右边白色布帘旁的病chuáng。
“请在这里脱掉内衣,然后上去。”
护土长着圆圆的脸,看上去只有二十二、三岁。
两年前,怀了贵志的孩子那次,上这张chuáng时双腿打颤,站了好大功夫,心想与其受这份罪,还不如一死了之。那次手术,拼命要萎缩似的下肢被固定在架子上进行,冬子一直泪流满面。
这一次爬上病chuáng时可以镇静的多了。
然而,不管你来妇产科多少次,绝不会觉着坦然自在的。对冬子来说,除了躺在病chuáng上的姿势令她难湛外,还由于无奈,因为不得不将瘦小贫弱的下体luǒ露出来。
冬子的身体十分纤细,她自己倒不怎么觉得,可或许因为骨架小,看起来像没有ròu似的。现在都快三十了,但那里的晕影还是淡淡的,仍然有一种神秘感。
贵志曾经说过,“简直就是个少女。”
跟朋友们比,初cháo来的晚,rǔ房又小,冬子总有一点自卑,可贵志说他就喜欢她自觉没有自信的这些部份。
现在,冬子叉开没有自信的下肢,紧闭着眼睛。
这样子过了几分钟。
一瞬间,她感到一种冰凉的东西一掠而过,很快,就听到护士说“可以了”。
冬子从架子上抽出腿身,起身下chuáng,匆匆忙忙穿上衣服。
“请!”
在护土的招呼下,冬子从布帘后走出来时,医生已经坐回那张桌子面前,正往病历上写着什么。
“现在基本上没有什么痛感,对吧?”
“嗳……”
医生又在病历上写了些什么,然后抬起头。
“看起来像子宫囊肿。”
一瞬之间,冬子呆呆地望着医生。也许太突然了,她没有明白医生的话。
“因为囊肿,月经才拖长,小腹才觉得无力。”
听到这里,冬子才缓缓地点点头。
“那怎么办才好呢?”
“做了手术,把那部份摘除了就没有事了。”
“做手术?”
“正好在子宫内侧,所以症状也明显了些。”
“要是不做,会变成癌吗?”
“那不会,囊肿不会变成什么大病,不过还是摘除了好些。”
“那就是将子宫……”
“你没有小孩吧?”
“噯……”
“现在做,光是摘除囊肿就行了。”
医生又开始在病历上写什么,冬子静静地等他写完。
“手术得尽早做吗?”
“也不是说非得今天明天做不可,不过能早些就最好了。”
冬子盯着医生的眼睛,缓缓地点点头。
走出医院,正午的阳光异常明快。一直持续到前几天的酷暑,经过一天的雨,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天空变成秋天独有的湛蓝颜色。
冬子沿着直达代代木外苑的林荫道往前走,在红绿灯那里招了部出租车。
“原宿。”刚说完,她又改口说,“请去参宫桥。”
原以为检查会花些时间,谁知道这么快就结束了。从这里直接去店里,正午前就赶到了。
冬子根本没有心qíng直接去店里。她一个人静一静,想想自己的病。
老实说,冬子原来并不觉得自己的病很严重,心想既然月经时间长,腰部无力,所谓的病最多也就是比这程度深些罢了,吃点药,打几针激素,或许就好了。谁想到是子宫那里长了个瘤似的东西,必须尽快做摘除手术。
子宫那里怎么会长这种东西出来呢?医生说,“如果硬要解释,只能说是个人体质差异,并没有什么特别原因。”
对于自己的身体在不知不觉之中滋生出这种东西。冬子感到害怕。
不过,姨娘应该就是因为子宫囊肿做了手术“美摩座馆”的妈妈生也是这种病才住院的。
既然周围就有两个人得这个病,看样子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
可回头想一想,她们两个人都比自己年纪大,姨娘过了四十,“美摩座馆”的妈妈也有三十七、八岁了,像冬子这样二十来岁的恐怕并不多见。
怎么会……
冬子坐在后座,瞥了瞥自己的小腹。
透过点缀着水珠花纹的连衣裙。看得到腰部充满弹力,喇裙边下面的双腿虽然细小了些,但柔润无比。从外观上,怎么也难以相信自己会有什么病。
真的是吗……
冬子仍然不能相信。
那医生或者没有说错,但囊肿这种病,应该不会这么简简单单就检查出来的。
冬子心里感到害怕,同时又尽量往好的方向去想自己的病。
在小田急线的参宫桥站下车,沿车站前的小坡道走到尽头,左边就是冬子的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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