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急什么?女人被男人喜欢有何不好?”
“什么呀……”
冬子像喝药一样喝下加水威士忌。贵志喝着白兰地。稍顷,他转向冬子道:
“你是不是还放下不那件事?”
“什么事?”
“手术,还有其他的一些事儿。”
“你要想开,不要老记挂着这事。”
冬子想,船律讲的那些话告诉贵志听也好,自己一直憋闷着也不是办法。
“那个……”
冬子呷了一口刚添过的加水威士忌。
“代代木那家医院,名声好像不大好。”
“为什么呢?”
“听说他们滥做手术,是一家只重金钱的医院。我那手术也是,听说根本不必摘除子宫……”
“你听谁说的?”
“有个熟人帮我调查过。”
“他说你的手术有些蹊跷,是吧?”
“现在还不能做结论。那家医院里有个认识的医生,他说帮忙查清。”
“你有没有托他帮忙?”
“这个……”
“我看还是算了吧。”
“你真想弄清楚,那也没有办法。不过,你有没有信心,无论结果如何,你都泰然处之?”
经此一问,冬子还真觉得没有自信。
“如果确系错误摘除,当然不能善罢甘休。
但这会成为你长期的心理负担。而且,即使是你查明了,又能有多大意义呢?”
贵志的话确有其道理。那个时候,就不再是医疗过失这么简单的问题了。病倒在其次,关键是在心灵深处留下yīn影,并进而影响到男女jiāo往问题。
“你应该力求尽快忘记此事。”
的确,对冬子来说,现在重要的不是搞清手术真相,而是要忘记手术这件事。
“告诉自己,手术之后,我还是我。”
贵志端起酒杯,以开导的口吻说道。
冬子点着一支烟。抽完时,时钟指向了十点。
“今晚什么打算?”
“直接回家。”
“嗯。”
今晚即使贵志想留她,冬子也无意前往。在身心都没有康复以前,她不想与之太过亲密。
但当他看到贵志并不是坚持时,又觉得心里不是滋味。虽说拒绝之心已决,但对方真的不坚持,便又有了一种失落感。
“咱们走吧。”
贵志起身离去,冬子相跟着出了店门。外面正下着小雨。
进入三月份以后,晴雨天气两三天一个轮换。
“还挺冷的。”
贵志说着,竖起大衣领子。沿霞町方向走出不远,有的士驶来。
“我送你回去。”
冬子也不推辞,先上了车。
“刚才你说正调查医院,除了那个人,没旁人知道吧?”
“嗯……”
“如果真的有差错,我必须向你道歉。”
“你?”
“当初是我介绍你去那家医院的。”
“可现在医院已经易主了……”
“我认识的那个医生去年突然死了,医院也易帜改姓了。”
“对,院长也换了。”
“要是以前那个医生,我倒是可以向他查查。没想到医生换了,会gān这种缺德事。”
“是啊。”
“总而言之,忘掉这件事。”
“我晓得了。”
“下次还一起去旅游吧。北海道,怎么样?”
“我倒真想去看看。”
“再暖和点,我们就去。”
冬子知道贵志的良苦用心。其实,冬子的障碍与贵志没有关系,这是冬子或医生的责任。
但贵志现在竭力想抚平这个创伤。是他将冬子从一个无知少女变成了女人,却未能与之结为夫妻。贵志很歉疚,他想藉此机会予以补偿。
进入三月下旬,便开始收到花信了。
据说今年染井吉野樱花要比往年开得早一些,但到了四月初,天气骤然转冷,含苞yù放的花蕾又都蔫了。不过,五号星期六那天开始,东京城内的樱花“忽”的一下子全开放了。
从参宫桥到原宿道路的两旁的樱花,也在六号星期天这天竞相开放了。
冬子每见到樱花,在惊叹其美丽的同时总有一种不堪忍受的感觉。
为什么樱花要这样拼了命似地开呢?自自然然,悠闲舒适的去开又有何不可呢?
但是,樱花似乎不似人类这么国通。开的时候,惊艳一时;然后便骤然消失,芳踪无觅。
男人们激赏这种慡快,将之定为日本的国花。这体现出日本男xing推崇的执著jīng神,但观者却颇不轻松。
冬子更喜欢闲适一点的花。诸如含羞糙啦,小毛球啦,这类花徐徐开放,花期很长。
一般而言,女xing没有男xing那么喜欢樱花。
虽说女xing也觉得樱花美丽,慡洁,但这有别于男xing对樱花的观感。
对待花的这种不同态度,也许与男xing和女xing的生存方式不同有关。
女人从思chūn期开始便进入了花季。其时艳压群芳,但时间短暂。
与此相对,男xing却似乎没有花开烂漫的时期,似败不败,花期很长。
女人看到樱花,触景生qíng,顿生美丽不足恃之感。花与人似,自然生出逃避的念头。
相反的,男xing之所以憧憬樱花,恐怕正由于男xing与这种慡洁无缘之故。
男人如同含羞糙和小毛球一样,花期很长,故此可以若无其事地大赞樱花。
冬子对樱花在生理感觉上难以接受,也许正是这个道理。看着争奇斗妍,压枝闹chūn的樱花,冬子总感觉有说不出的悲凉。满脑子充斥的只有顷刻即要凋零的虚无感觉。
冬子对今年的樱花尤觉感伤。身体从外到内,都产生了青chūn将逝的感觉。这种感觉与樱花互为映照,便更趋qiáng烈了。
冬子为樱花之美所感动了。触景生qíng,她不敢在樱花树下久留,每次都是匆匆而过。
还是丑陋点的世界好些。浑浑噩噩,怨念纷陈的世界反倒会令人平静。
不知为什么,这段时间,冬子有些破罐破摔,走哪算哪的感觉。
神宫林子中的樱花满开那天午后,中山夫人来了电话。
“上次那帽子,qíng况怎么样?”
夫人问的可能是上次出展的帽子。
“托您的福,带檐帽已经出嫁,那顶钓钟帽还待字闺中。”
“还在店里吧?”
“是啊。”
带檐帽是面向大众的,但钓钟帽平常外出时却有些戴不出去。野外派对或是游园会时倒挺合适,但一般人极少出席这种聚会。
参加表演的模特和一个女演员曾来看过,但没明说要买。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买了吧。挂在那里当摆设,岂不是太làng费了。”
的确,如果卖不掉,费工费力所做的这件商品也就白费了。
不过,冬子并不是太急出手。花了偌大jīng力创作的东西,她倒希望一直留住。
“方便的话,你帮我过来,好不好?”
“送到你家里?”
“帽子那么大,有点费事。不过,坐车也就一眨眼功夫就到了。”
夫人的做法很巧妙。其实,她的意图很明显,就是以买帽子为由,邀冬子上她家里来。
“今晚或者明天都可以,你看呢?”
她这样讲,冬子也不好拒绝。
“好吧,就明天吧。”
“七点钟左右,行吗”
“行!”
冬子有点怕去中山夫人家。她怕说着说着话,又像上次那样,稀里糊涂地陷入异常的关系中去。
不过,内心里她也有接受夫人爱抚的期待。
翌日,冬子将钓钟帽装入圆形帽盒,出了店门。
来到大街上,很快便拦到了一部的士。到达夫人家时,七点刚过。
“请进。”
夫人身着斜纹格子长裙,上穿一件同样质料的衬衣。她笑吟吟地迎了出来。
“正等你呢。”
冬子马上被请进靠大门的客厅里面。
“教授呢?”
“别管他,今晚他很晚回来。对了,你还没吃饭吧。”
“我傍晚吃过了。”
“那就喝点葡萄酒吧。”
夫人手脚麻利,三两下已在桌子上摆好了酒杯。
冬子把钓钟帽从帽盒里拿出来。
“先试戴一下帽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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