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即使你合乎救济条例,接受生活救济人的药费,也得去保险公司申请,等钱来到医院时,至少也要三个月。”
“不过,户田先生现在确实没有收入,有其他办法吗?”
“事qíng倒是如此,但我看那个小气鬼院长等不上三四个月。”院长的方针是尽量不收救济户患者,即使来了也早些打发回去。
“你父母在什么地方?”
“在宫崎。”
“马上写封信,让他们寄些钱来。”
“……”
“事出突然,你父母也许会大吃一惊的。但是,为了你的身体他们总能想点办法。”户田点头称是,又用手摸了摸绷带。
“再有四五天你就能出院,3万日元足够。所借的钱在你出院后可以gān活挣钱还给他们嘛。”
“可是,大夫,护士长已经告诉他明天就得出院,即使他向父母要钱也来不及了。”
“是有些困难。让我跟护士长说说,求她再等一天。”
“但这并不是护士长的随意决定,她背后准有院长的话。”
“院长我也不在乎。”
“大夫,您千万不要蛮gān。”
“不是蛮gān,我只是想做一件顺乎qíng理的事。”
“可是,这件事错在患者身上,是因为他住院治病不给钱的缘故。”
“当医生的人没有必要考虑钱的事。只要忠实地为医学献身就够了。”
“可是开医院那么办就不行啦!”
“你什么时候成了院长的同伙?”
“谁是他的同伙……”亚纪子沉下脸去,“我只想说,这事不能都怪院长不好。”
“就是他不好嘛。你想想,他并不缺钱花可总想发财。他把治病当做发财的手段,难道这不是不好吗?”
“大夫,患者在这里……”
小桥看见亚纪子递过来的眼色,这才意识到眼前还有一个患者,于是不做声了。因为医师之间的意见分歧让患者看见太现丑了。
“总之,你给你母亲写封信吧。”
“是是……”
“倘若院长说急于要钱的话,我可以暂时垫上。”
“您……”亚纪子又劝戒了。
“不,不用。这么几个钱,我会想出办法的。”他耷拉着头,直至低垂到露出脖子后的发际来。
“你就放心好啦。”小桥觉得自己做了一件非常伟大的事似的心qíng愉快极了。当医生的第三个年头,自己总算成长为名副其实的医生了。亚纪子在旁边好像惊呆了似的凝视着他,说,“坐的时间太久,又会产生晕眩的哟!”
“大夫,我……”患者户田徐徐抬起头来,“不向直江医师打个招呼能行吗?”
“你向直江医师说了什么?”
“今早,在他查房之后我向他恳求过。”
“直江医师怎么说的?”
“他说没办法,只能出院了。”
“他真是这么说的?”
“是。”
“可你走到街上人声嘈杂的地方以及人群拥挤的地方,不是产生头痛和晕眩吗?”
“是的。”
“直江医师是知道这些qíng况的呀。”
“您……”亚纪子又cha嘴了,“直江医师已经定论说:也许有些难处,不过,出院也可继续治疗。”
“岂有此理!”
这话倘若是院长说的,倒qíng有可原,若是直江医师也这么说那就太冷酷了。
“门诊治疗真的不行吗?”
亚纪子又叮问一句。
“不行!至少要住院两周是直江医师亲口说的。”
“但是,直江医师倘若再说可以出院呢?”
“门诊治疗并不是绝对不行。这么做患者要多受痛苦,也会延迟治愈期。在这个医院里比户田君病qíng轻得多的患者有那么多,而放着他们把户田君撵出去,不通qíng理呀。”
户田低垂眼皮,25岁的青年头上缠上绷带,越发显得可怜了。
“我明白啦。我不会让你为难的,今晚放心睡大觉吧。”
“对不起!”户田站起来,鞠了一躬,两手捺着睡衣前大襟走出诊察室。小桥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又点着了一支烟。
门关上了,脚步声远去以后,亚纪子向小桥说:“您那么说不要紧吗?”“我没有说错一句话。”“这倒是事实,不过,那个患者也够怪的。”
“为什么?”
“年纪轻轻没有固定工作,每天瞎混,又有些流氓模样的朋友,让人讨厌。”
“喜欢和讨厌,与生病没关系。”
“那倒是,不过,这人很讨厌。每次我去检查体温、诊脉时,他总是抓住我的手腕。”
“年轻人嘛。”
“或是猥亵地笑一笑,还给我看下流照片。”
“还做过这种事?”
“护士们都讨厌他。”
小桥听了这些话,觉得刚才自以为是的话说得过分了。
“然而,那事和这事是两码事。”
“您说,他的父母真会给他寄钱来吗?”这件事小桥也没有把握,“您给他垫付不要紧吗?”
“不要紧!”他为自己鼓劲似的说,然后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黑板,“大病房没有空chuáng位吗?”
“现在空着的只有二等以上的病房。您打算把户田先生搬到更便宜一点的病房去吗?”
“这样可以延长他的住院时间,哪怕一天也好。”
“不要差额的大病房在咱医院里仅仅有两间啊。”
“总之,这个医院的方针是只以有钱人为对象的,完全违背了为大众谋求保健,确立福利社会的诺言。”
“您说什么?”
“院长竞选议员时的诺言。”
亚纪子笑出了声。
“那个震颤症患者完全没有必要住院,让他搬出来,命令出院!”
“那可不行!”只剩下两个人时,亚纪子的语气已经变成恋人之 间的语调了。
“最近以来,我怎么也弄不明白直江医师的做法。”
“为什么?”
“像那样轻的患者,按照护士长的意图让他去住院,打些毫无必要的针剂。对石仓老人进行假手术,对刚才那个伤口化脓的人命令出院等等。”
“因为是院长的方针,他有什么办法?”
“然而,他在大学里是位医术高超的人,如果他不能向院长提意见,那么还有谁去说呢?”
“但是,直江医师同院长之间却明显地有着一条线。”
“那是因为他不是经营者。”
“我想不单单是这个原因,我认为他自己有一整套自己的想法。”
“不值得信任。”
“直江医师是位了不起的人。”
“不对,他狡猾。”
“不许对前辈如此不敬。”
“他也许曾经是位优秀的医师,但他既不是我的先辈也不是大学医院的同事。即使批评他也不为错。”
“说这种话让伦子小姐听见会惹出麻烦来的。”
“怕什么?倘若她听见转告给直江医师,那我则是求之不得,我应该感谢她才是。”
“你好糊涂,到了那一步,你可就糟啦!”
“在这呆不下去,我随时可以回到大学医院,没有必要留在那种人的手下。”
“阿修!”亚纪子第一次呼唤小桥的名字,“不许你说那种话。”说完,亚纪子把门推开,小跑似的奔向二楼。
上午10点多了,仍不见直江医师来院上班。外科门诊只有昨晚值班的小桥医师一人工作。
尽管平时直江来得较迟,但很少有到了10点还不上班的事。
“直江医师这么晚还不来?”
10点一过,许多护士都有点儿沉不住气了。护士长关口鹤代也许是听了挂号室女办事员的报告,她亲自从三楼的护士休息来到门诊室。
“直江医师还没来上班?”
墙上的时钟指着10点15分。
“还没有来。”正为患者缠着绷带的高木亚纪子抬起头来回答说。
“患者们都等急了吧?”
“最早的那位是9点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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