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内科医师吗?”
“是外科。”
“蒙您诚恳相告,实在感谢。以后也请多多关照。”
电话就此挂断了。小桥觉得由于花城纯子的事耗费了他的宝贵时间,很不愉快。尽管她是一时的新闻人物,可深更半夜闯来接受刮宫打胎,第二天又由于日程所迫,qiáng行出院。尔后又因手术后流血抬了回来,真够呛!但她住着一天1.5万日元的病房,还有个经纪人、护理员侍候在身边,舒舒服服地睡着。去查房巡诊时,问她病况也不好好回答,全靠她周围的人代她应付两句。这是傲慢还是愚蠢?虽然谁也弄不清,但可认定她不正常。
固然,可以用“这个患者是演艺界的人,不晓得世间事物”之类的话蒙混过去。然而,小桥却觉得听凭这个女流氓歌手要动手术就动手术,要诊察就诊察的直江,应当受到斥责。即使此时是受雇于私人医院的医生,可从前毕竟是大学医院负有盛名的奇才外科大夫,岂能听从花城纯子的经纪人摆布呢?
直江医师原来在金钱面前也是个小人!太遗憾了,小桥不由得为他叹息。
电视机的节目是介绍本周的流行歌曲。歌星一个接一个地演出。主持人是个面熟的男xing,他很能开玩笑。当他叫来一个矮子子女歌手时,那个女歌手用她一贯的嘶哑声音相互对话。两三句之后,主持人问:“那么,花城纯子倒下去了,你不要紧吗?”
“是的,我是很健壮的。”
“你可得小心点儿。一个人倒下之后,就会依次传染下去。噢,对啦,阑尾炎是不传染的呀。”
“你别信口开河啦!”
一阵笑声过后,女歌手忽然板起脸来,面对话筒。
“阑尾炎?”
小桥看着电视自言自语说。刚才确实听到主持人说的是阑尾炎。后来又说:“你别信口开河啦!”两人相视而笑。“你别信口开河”这句话不是针对花城纯子因阑尾炎而住院的事,而是针对主持人所开玩笑“传染”的。
这么说,在歌手们中间花城纯子的病状是按阑尾炎宣布的。
小桥忽然感到不安了。他觉得他说了不该说的话。他关掉电视往休息室走去。
在护士休息室里只有川合友子一个人往体温板上用红铅笔记录着检查体温的结果。
“高木君呢?”
“到刚才救护车送来的那个住院患者那里去了。”
小桥坐在沙发上,两眼直盯着前方。那里有药品架,有吊着的输液瓶,有器械架,这个护士休息室俨然一个小工厂。
“那老爷子的家属来了吗?”
“听说马上就来。他们家只是老夫妻俩。”
“他参加保险了吧。”
“据警察说,他有救济户的保险。”
“他原来是接受生活救济的人!”
他自己曾经斥责亚纪子说:“不要理睬钱的事!”但听说患者是救济户时,他也觉得厌烦起来。
“还没弄清。”
“若是救济户,院长准不高兴。”
当小桥心慌意乱地站起来时,亚纪子返回来了。亚纪子看见小桥在休息室里,马上说:“那位老爷子现在打着冷颤,体温39度。”
“竟是这样……”
他以为血压低,只是临时xing贫血,其实,事qíng并不那么简单。
“是不是哪里发疼?”
“倒没发现。只是呼吸急促。”
“真是怪事。”
究竟是什么病呢?小桥捉摸不透。
“总之,先打一针灭启龙解热剂!”
小桥指示使用解热剂之后松了一口气,朝亚纪子那边望去。但见她的右手拿着一个尿壶,里面装有半壶尿。
“那是那个老爷子的尿?”
“不,是花城小姐的。”
亚纪子稍稍举高一点儿说。霎时间,壶中的huáng色液体在灯光下动dàng了一下。
“连尿都要给她接吗?”
“从昨天到今晚,直江医师指示要给她接尿。”
“手术的次日就去拍电视了,还有什么必要接尿。”
“因为上一次弄砸了,是不是想慎重地处理一下?”
“她那样的,让她走着去尿也没事。”
“一直躺到现在没起来过。”
“而且还让你们像对待王爷一样给她接尿!”
亚纪子把尿壶jiāo给站在旁边听谈话的友子。
“我说,能替我把它倒掉吗?”
友子是半年前来到医院的见习护士,立刻顺从地接过尿壶走出去了。
“那个花城纯子堕胎的事对外还保密吗?”
“据直江医师说,对外部人一律要说是阑尾炎。”
“原来如此!”
“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有个男子打来电话。”
“他说希望找您谈谈,我才把电话拨到院部的。”
亚纪子坐在同小桥对面的椅子上说。
“我对他说了花城纯子是因为堕胎住院的。”
“真的吗?”
“他说他是她的挚友,我才……”
“不致于是杂志社的人吧?”
“不知道。”
“您没问他是哪个单位的?”
“电话里光是他说,我cha不上话。”
“若是泄露出去,可就不得了啦!”
“这么说,知道真相的只有那个经纪人啦?”
“还有一个护理人和制片厂厂长,另外再也没人知道。即便是有人前来探望,也不让见,只由经纪人出面谢绝就是了。”
“是这样!”
小桥咬了咬嘴唇,仿佛他做了一件无法挽回的事。
“总之,先向花城小姐打听一下,问她是否认识这个叫村井的人。”
“不必啦,事到如今,问也没用。”
“可是,如果真是位挚友,我们就可放心啦。”
“这种事,没关系!”
尽管小桥觉得事qíng糟糕,却仍正颜厉色地说:“医生对于前来打听患者病qíng的人,一概抱着怀疑态度,非得刨根问底,弄清人家身分才来回答提问,岂有此理!”
“不过,花城小姐不是一般人哪。”
“这一点就是歪理,一般也好,不一般也好,到头来她还不是个患者?”
“这点倒是对的,不过……”
“一般说来,这医院对富翁、名人是不是过分恭维了?”兴奋时,小桥的毛病是嘴角微微抽搐。“歌星和刚才住院的老爷子在‘人’这一点上毫无差别。”
“那当然,但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立场呀。”
“医学上的治疗,从不考虑这些事。”
“可是,您没听直江医师说这次是按阑尾炎处理的吗?”
“没听说。”
“太奇怪啦,今天下午周刊杂志的记者来访时,直江医师是那么说的。护士长也通知我们说,当局外人问及此事时,一律不要泄露。”
“总之,这不关我的事!”
小桥说这话时,值班室的电话铃响了。亚纪子回过头来拿起听筒,小桥jiāo叉双臂望着窗口,尽管嘴里说着不关我的事,可心里并不踏实。
“请稍候!”亚纪子用手掌捂住话筒转过脸来说,“来啦,《妇女周刊》杂志社的。”
“什么事?”小桥心qíng不快地皱着眉。
“还用问吗?花城小姐的事呗!”
“告诉他我不在!”
亚纪子点头,朝话筒说:“啊,小桥医师已经回家了。”稍停了一下,又答道,“他急着回家了……啊?这个,我不太知道。”
又jiāo谈了两三句之后,亚纪子放下了听筒。
“他说:您肯定在医院里,非见您不可,态度qiáng硬极啦!”
“肯定在医院?”
“您说,刚才挂电话来的村井,是不是《妇女周刊》的记者?”
“不致于吧。”
“可他说:‘一小时前还在医院里,怎么就不在啦?’他怎么会知道这事呢?再说,他指名道姓地说要小桥医师听电话。”
的确,村井打来电话时,小桥把自己的姓名和是外科医生的事全告诉了他。
“他说他跟花城小姐很亲密是指作为杂志社记者的‘亲密’,不是吗?”
“是吗?”小桥忿忿地站起来,“原来是这么个卑鄙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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