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这事最好同直江医师联系一下。”
亚纪子从写字台的抽屉里拿出职员名册来。
“最好今晚就用电话同他联系。”
“等一等!”小桥从亚纪子手中夺过听筒进行制止。“不挂也行。”
“为什么?”
“没有事。”
“可是,那会使直江医师为难的呀!照这样看来,《妇女周刊》的记者会抢功似的一下子拥上来。”
“愿意来就让他们来吧。”
小桥心烦意乱地重新坐到椅子上。
“同一所医院的医生各执一词,不太怪吗?”
“怪也没法。”
“别不讲道理嘛!”
吵起嘴来,亚纪子就使出恋人之间的腔调,亲呢无间了。
“你这么说话,直江医师的面子往哪搁?”
“没有面子的是我。花城纯子是阑尾炎的事我还从未听说过。上次给她做手术时也没对我说过,我虽然是个医生,反倒不如一个护士!”
纯qíng直率的小桥最易发火,亚纪子在这方面感到男xing的魅力,也怀着不安。
“我认为不是他有什么恶意没有通知你,也许是忘记了。”
“哼,头脑那么清晰的人决不会忘记!”
“这样吧,由我来轻描淡写地说明一下。”
见习护士川合回到值班室来了,亚纪子压低嗓音说。
“您可以什么都不说。”
“我只是说了事实真相,没有必要道歉。”
小桥怒冲冲地留了一句气话,故意耸了耸肩膀,走出护士值班室。
正如两人所估计的那样。第二天将近中午时,《妇女周刊》编辑部又来了电话。电话的内容不外乎是再一次询问花城纯子的详细病qíng。直江谢绝说:昨天已经谈过,没有必要会见。
然而,《妇女周刊》的记者觑准一点到两点的医院午休时间,直接闯了进来。
“我已经谢绝了,但是他说只占用一点点时间,就是不走。”
挂号室的女办事员已经根据直江的指示转达了拒绝之意,但她又用电话报告说。
“真是个难对付的家伙。”
吃完午饭,在院部正同x光技师泽田下着围棋的直江刚刚下完一盘,很不耐烦地站起来。
记者坐在会客室的椅子上等着,一个瘦高个子和另一个成反比的矮胖子。
“在您百忙中前来打扰,对不起!”
瘦子递过来一张名片,他叫田边。另一个是摄影师。
“关于花城小姐的qíng况昨天我记得已经说过了,怎么……”
“您是已经说过了,但是,是这么回事……”
瘦子说到此处时,闪光灯亮了一下。原来是摄影师从直江的斜前方照了相。
“给我照相能给你们增添什么材料吗?”
“我们只是想照张花城小姐主治医生的相片,别无他意。”
记者代替年轻摄影师做了回答。直江不悦地一声不响。
“先谈谈她的病,到底是不是阑尾炎呢?”
“是的,我已经说过多次了。”
“然而,也有传言说她是堕胎了,是这样吗?”记者死盯着直江的表qíng,但却找不出一丝变化。
“在旅馆倒下的原因,有人说,是由于手术后马上出场演出,引起了流血,您以为如何?”
直江把对方的名片重新审视了一遍,反问: “这话是谁说的?”
“从有关方面听到的……”
“我昨天已说过,是阑尾炎!”
“这不是我们任意捏造的谣言。是从可靠方面泄露出来的。”
“所以,我问你想gān什么?”
“我想打听一下真实qíng况,我认为您隐瞒了事实。”
“没有隐瞒。”
“请您说实话,大夫,求求您啦!”记者的语调尽管有些哀求,但那两只眼睛却是警觉地等候着。
“是堕胎了吧?”
“不是!”
直江望着入口处发光的玻璃门。
“您别这么说,我们可有确凿的证据啊。”
“那是你们随意pào制的证据。”
“那我就如实摊开了。听到以后请您别惊慌。泄露花城纯子堕胎消息的正是你们医院的人!”记者滴溜地转身环视了一下室内,会客室里因为午休没有旁人,挂号室里只有一个值班的女办事员钩着花边。
“您猜猜是谁?”
“猜不着。”
“说这话的人正是你们医院的大夫。”
顿时,直江脸上掠过了一丝感qíng变化。但只是一闪而过,马上就恢复了平常的冷酷表qíng。
“而且是您的同行,外科的小桥医师。”记者带着胜利的自豪说,“昨天晚上我很想知道一点她住院后的qíng况,便挂了电话,您说怎的,事出偶然,是他接了电话,对我说了所有真qíng。”
“……”
“昏倒在旅馆时,从她那里流血的事也告诉我了。事到如今您还说是阑尾炎吗?”
闪光灯又闪亮了,直江瞪着摄影师,然后问记者: “你们要说的话就这些吗?”
“有了这么多确凿证据您还要隐瞒的话,我们就把事实原原本本地登出去。”
“这种事够登报吗?”
“当然够登报。提起花城纯子来,现在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歌星,她在旅馆的演艺记者招待会上同主演的男主角I正在握手时倒下去的,像她那么天真纯洁的小脸,有谁会相信她能怀孕呢?”也许因为兴奋的缘故,记者像连珠pào似的说了出来。“登载这样的消息,我们也是下了很大决心的。登了它,今后我们对花城纯子的采访将被拒之门外的。”
直江正在专心地观看记者身后镶嵌在墙上的热带鱼水箱,那里面的huáng绿相间条纹的蝴蝶鱼正在悠然畅游。
“我们下了这么大的决心决非偶然,请对我们明确说一下,不是阑尾炎吧?”
“不对!”
“大夫,请别再隐瞒,说实话吧,我可真要按堕胎发稿了。”
“那你就发吧。”
“还是这么回事啦?”
“我已经说过,不对!”
“那您为什么说让我发稿?”
“因为你说想发稿。”
记者惊叹了一声。
“我是花城纯子的主治医生,我说这个不对,你若是还不明白,那就随你的便!”
直江一转身朝电梯口走去。记者和摄影师眼巴巴地瞧着这个瘦身的左肩稍稍垂下的直江背影。
“真是个倔犟的家伙!”
当记者无可奈何地咋舌时,直江的身影早已消失在电梯里了。
在二楼的医院办公室里,院长行田佑太郎正同护士长关口鹤代jiāo谈着什么。他妻子律子今天没到医院来,有两名办事员正在填写着健康保险申请书的报表。
“那么,病名还没弄清?”院长一边看病历卡一边问。
“今早,直江医师看了之后说,可能是血液疾病。”
“血液病?”
“今天下达了各种检测指示,四五天内可以查清。”
“是吗?”
院长瞪眼看着病历卡呻吟了一声。这个患者就是小桥值班时用救护车送来的那个老人。两小时后,他的妻子来到医院,确认他就是上野幸吉。他从前gān过废品回收,数年前腰腿不听使唤,倒在chuáng上的日子便增多了。妻子因风湿xing关节炎也不能给餐馆洗碟碗了,于是,他便靠政府的救济维持生活保护。
院长不喜欢穷人,也不喜欢救济户的患者。
“说是老人,可他才52岁呀!”
“是这样,从表面上看他好像60岁以上的人了。”
52岁,与院长的年龄不相上下。然而,开医院的人讲不得同qíng。
“把救济户患者安排到三等病房里,他能付起差额吗?”
“是有这个问题。”
“这可不是‘有这个问题’就算完了,你得给我牢牢地掌握住原则才行啊。”
“可是,那是由值班的小桥医师批示的,当护士的怎好cha嘴说长道短哪?”
“正因为如此,你们当护士的才应当因势利导。小桥医师当上大夫不久,挺着胸膛喊什么正义、正义的,因为他还不了解现实。”
“您的话虽然是对的,可对方是医师啊。那些比他年轻的护士能向大夫说:‘请别让这人住院’的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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