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说不让他住院。我是说靠政府救济生活的患者让他住进大病房就行。我们何必把明天要住院的患者推开,硬收这个付差额的人进病房呢?”
“当时也是因为没有病房,不过,也不能因为他是救济户就撵他回去。”
“这就看你怎么处理了。你不会说‘我们这里要住院的人太多,又没有病房,是不是请您到别的医院去试一试’,这样就不会触怒他,老实说,昨天晚上那件事就该这么处理。”
“当时以为他暂住一夜就可稳定下来,小桥医师也是这么想的。”
“从大学医院来的大夫,尽gān些无聊的实验,编造些谬论,一点也不体谅私人医院的难处。”
“这些事最好由院长您直接向他传达,我们当护士的只能听从大夫的指示。”
“这些话对那些年轻医生说也没用。”
院长说完,把脸转向办事员,求她倒杯茶。
护士长好像想起了什么,看了一下表。
时针指着2点10分。
“哎呀,我该走啦。”
“按照目前qíng况,那个患者暂时动不了啦?”
“是的,动不了啦。”
“护理的事怎么办呢?”
“老太太一直陪伴着。”
“救济户的诊疗费支付总要比别处晚三个月,再说监督得也特严。用药和打针稍稍多一点马上就给删减,大学医院的医师们本该知道这些的。”
院长仍然唠唠叨叨。
“大学的讲义里恐怕不讲这些事吧。”
也许是因为服务年限长有点功劳,护士长硬装糊涂开了一句玩笑。虽然她是个饶舌家,但院长也愿意同她谈论些医院的事qíng。
“过不多久当他自己开医院时就会明白。”院长似乎无计可施,把病历卡退还给护士长了。
“今天您要在3点钟出去,对吧?”
“是的。可我问你,花城纯子怎样啦?”
“没有特别变化。”
“躺着吗?”
“有时躺着,有时起来。”
“穿着什么衣服睡?是睡衣还是和服?”
“穿睡衣。”
“我真想看看她。”
“真烦人!”
护士长轻轻瞪了院长一眼。
“我本想出面见见她,怎奈找不到适当的机会。”
“那您就以院长查房的名义去一下就得了。”
“倒也是。”
“然而,不懂得妇产科的大夫查房不有点儿怪吗?”
“正因为这个我才犹豫着。”
院长真是为难了似的深思起来。
“我想您同直江医师一起去,那是最好不过的。”
“直江医师真让人羡慕,他什么时候都能见到她。”
“好色之徒!”
护士长夸张地皱了一下眉头。身后的两名女办事员吃吃地笑了。律子夫人在这里时,护士长决不敢用这么亲昵的语言说话,而院长也不能开这种玩笑。
“本来嘛,你想想,像她那样可爱的女孩子从来不让别人看的地方,他都可以堂堂正正地去看。当初我若当妇产科医生就好啦。”
“多脏啊,当妇产科大夫。”
“那是因为光看那里的缘故。按正理说那玩艺儿是想象的而不是看的。”
“听说她这次堕胎已是第三回了。”
“真的?”
院长把圆脸庞中的细眼睛睁到最大限度。
“这可不是扯谎,病历卡上写得明明白白。”
“真是难以置信,女人……”
“我去告诉直江医师就说:院长先生想看一下花城小姐。”
“嗯。”
院长坐在弹力极好的软垫椅子上,感慨不已。
志村伦子同x光技师泽田两人单独会面,是在花城纯子做完手术后三天的周六的傍晚。私人开办的医院,不管规模有多大,周六这天都和常日一样对外诊病,东方医院也不例外。两人相见是在下午5点下班之后,地点在伦子多次同直江相会过的道玄坂路上的“凤凰”咖啡馆。
伦子同泽田各自从医院出来,伦子到达后,没等上5分钟,泽田便走进咖啡馆了。
“您要点儿什么?”
“是啊,我要杯红茶吧。”
“再来杯柠檬茶。”
伦子亲自向侍者说。然后面对泽田:“没让医院的任何人发现吧?”
“放心吧。”
“是吗,那就放心啦。”
伦子从手提包里取出香烟和打火机,点着了火。伦子抽烟是直江教的。护士吸烟并不稀奇,连年轻的宇野薰最近也常在休息室里抽起来。长时间的手术和夜班之后,从白大褂里解放出来时,抽一支烟,那才别有风味呢。
从前,伦子常见同伴们吸烟,自己也曾试着放到嘴里抽过。可是吸了两三口之后,便让它给噎住,呛得嗓子火辣辣的,以后再也不敢问津了。
然而,自从直江认识了伦子之后,便劝她吸烟。他说:“我每逢看见女人高雅地吸着烟,就觉得开心。”
风流韵事之后,直江趴在chuáng上一边吸烟一边劝说。伦子正式吸烟就是从那时开始的。直江乐呵呵地望着伦子忍耐烟糙苦味的qíng景和因烟呛而咳嗽的窘态。
“把嘴唇向前噘起来,像要把烟向前吐出去一样就妥。”
自从直江教会她吸烟以后,伦子现在虽然还没达到不吸不行的程度,但是,每天也要吸上四五支。
x光技师泽田惊奇地望着伦子吸烟,呆了一会儿好像想起来了似的问道: “你说有事,是什么事?”
昨天下午,伦子约他5点30分到这个咖啡馆来,说是有事要问。
泽田是X光技师培训夜校的学生,所以还没有取得X光技师的资格。由于医师允许他担任这项工作,所以表面上称是医师拍照的,而实际上却是泽田cao作的。这在私人医院里倒是一条司空见惯的捷径。培训班在代代木,上课在晚上7点。下班后到去学校之前,在咖啡馆里喝杯茶的时间倒是有的。因为昨天是期末考试,所以才把约会延迟到今天。
“这倒是一个很奇妙的恳求……”伦子用她的细手指磕掉了烟灰,像探索什么似的看着泽田的脸,说,“是关于直江医师的事。”
泽田比伦子小3岁,他对正式护士的伦子也得遇事让三分。
“直江医师常到你那里照x光片吧。”霎时间泽田的脸颊肌ròu微微抽动了一下。“你也用不着隐瞒。因为我知道他每隔20天要照一次X光片。”
泽田为难地低垂了眼睛。看了这qíng景,伦子更有把握了。
“因此,我想问你,直江医师为什么专给自己的腰骨照x光片?”
“……”
“希望你能说真话,我已经看过了那些X光片了。”
“是真的?”
“那当然,你吃惊啦?”
“在哪里?”
“在哪里……某处。”伦子想说是在直江房间壁橱里看到的,但没说。
“太奇怪啦。”
“不过,我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这么说,是直江医师对你说的?”
“他没说,是我凭直感。”
泽田把一大口柠檬茶含在口里,又一次惊讶地看着伦子。
“我所拍照的底片都放在别处保存着,你绝对看不到。”
“我不是在x光室看的,你尽管放心。”
“叫我太为难啦。”
“有什么为难的?只要你告诉我一声就行了。”看着叉起双臂陷入沉思的泽田,伦子更想问出个究竟了。“那是为研究,还是为病?”
“……”
“求求你啦,告诉我。拍X光片的事我已经全知道啦,你想隐瞒也不成。”
“你可不许告诉别人哪。”
“当然,我发誓。”
“直江医师严肃地告诫我,绝对不许对外人说。”
“这我知道。”
“那是一项研究。”
“真的?”
“这是我直接听他说的,没错。”
“不过,是照他自己的骨头,而且光是脊骨。”
“不,肋骨也有,腿骨、臂骨也有。”
“真的?”
“我可没说谎,因为都是我照的。”
伦子回忆了一下装着底片的纸箱子,同样的箱子有好几个。如果泽田说的话是真的,那么也许拍有臂、腿的x光片藏在别的箱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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