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在个别地方还有无医村。除了这样极端的例子以外,在今天的日本,大体上普及了最起码的医疗机构,即,有病看医生。”
“然而,它的内容……”
“是的,是由刚从大学毕业的医生看,还是由经验丰富的好医生看?这里是有差别的。然而,用保险制度却可以保证治疗的最低线。”
“这样一来,仍然在医疗上产生差别。”
“这是必然的。”
直江的脸因受到窗外的光线照she,只有右半脸是明亮的。
“最低条件总算得到保证,再往下就靠个人的聪明才智了。有钱人可以住特等病房,请教授动手术;没钱人住大病房,用你这样的医生治疗,除此之外,别无办法。”
“用你这样的医生治疗”一句话,激得小桥眨了眨眼。
“只要有钱,衣食住行可以尽随人意。我们是资本主义社会,与穷人相比医疗对有钱人可以找好医生住上好病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样对吗?我总认为唯有生命攸关的医疗应当是平等的。”
“平等?”直江仿佛觉得不值一驳,背过脸去。“年轻时辛辛苦苦gān活的人和赌博、酗酒、懒惰的家伙,按你说都该一样对待喽?”
“我说的是关于生命都是相同的意思。”
“在解剖学上?”
“啊?”
“凡是人不论谁血管和内脏的位置都相同。”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是说,生命的价值每个人都平等。”
“那么,该怎样呢?”
“不论医疗不论其他条件,人人都应平等。”
“那么,我来问你。这里有10个患者需要动手术,医生有你和我两个人。倘若这10个人一个不剩地全来要求我给他做手术,该怎么办呢?”
“那就得先从急需治疗的和难以治疗的由您去做。”
“假若qíng况都差不多呢?”
“那就该……”
“怎么办?”
被问得张口结舌,小桥口吃了。
“在这时,是不是可以先从送礼多的人开始?”
“……”
“没钱人可能有点儿意见,最后,只好找你这个技术不高的人去动手术了。”
小桥觉得遭到了很大侮rǔ,然而,一时又想不出确切的反驳言词。
“你看我们把话说远喽。”
看着默不作声的小桥,直江站了起来。院部墙上的挂钟指着10点30分。
“总之,关于花城小姐的事即使被经纪人问到是怎么回事时,你也只答不知道就可以了。”
“如果我惹下了这么大祸,那就直接找《妇女周刊》的记者正式更正。”
“你不要再gān蠢事了。”直江把手表同挂钟调准后说,“你这么gān正好落入他们的圈套。”
“可是,这么放着,我有责任哪。”
“你光是默不作声就够了。”
“可是,那样就……”
“话已经说出去了,事到如此追究责任又有何用?别耍小孩子脾气!”
“但是……”
“去吧,门诊患者等着你哪。”
最后,直江用略微和蔼的语气说,随即向门口走去。
花城纯子的经纪人大庭来找直江是在第二天的傍晚,正值直江刚做完胃溃疡手术回到护士值班室。时间快到5点,病房护士正同夜班护士办理着jiāo接手续。
直江为了不给忙碌着的护士们造成不便,请经纪人到值班室靠里一点儿的沙发上坐下。
“《妇女周刊》这一闹腾,弄得我整日不得安宁。”经纪人的脸上显露出明显的不快。
“那个消息的事我同小桥医师直接谈了。他仅对记者说他对那事不十分清楚,没有说更多的话。”
“我也认为医生不会对他们说那种话的。”经纪人仍以惊讶的神态盯视直江。
“总之,请您相信医师才好。”
“这么说,那条消息是他们捏造的喽。”
“也许是护士、护理员等人被问到时。不加小心多言多语造成的。这事由我去调查,如果真是这样,我会严肃处理的。”
“可是,杂志已经刊登了啊。”
“是刊登了,但不仅仅是一家杂志吗?”
“不过,有这么一条消息,其他杂志也不会沉默的。再说歌迷们也打来电话询问,真是应接不暇。”
“总之,我要向全体职工郑重宣告今后绝对不许发生类似事件。”
“贵院住院者不少是名人,对于保守秘密一点我们寄予很大信任,如果……”
“您的意思是不信任我的话?”
“不不,我对您并不……”
经纪人对直江的qiáng硬语气慌忙改口否认。
“作为主治医师,我明确表示我所说的是不会有问题的。以后凡有问询的电话你们可以一律不接。”
“但愿如此,只是怕有直接拥来的记者。”
“遇到这类qíng况时,请同我联系,我来对付。”
“明白啦!”
“将近10家的杂志社中,即使有那么一家登出来也没多大意义。《妇女周刊》一向玩弄谣言耸人视听,人们会说‘啊,又来啦’,不会信以为真的。”
“这倒也是。”
“总之,用沉默扼杀它。”
经纪人对直江的话表示同意,但眼里仍有不安yīn影。
“另一件事是花城小姐的痔疮相当严重。”
“昨晚,花城对我说了,不治不行吗?”
“不治可是太可怜了。”
“以前我们也很担心这事。”
“你们知道,为什么不早治呢?”
“原因很多……”
经纪人每逢为难时便在膝上搓弄两手。
“若是搁置不治,下回也许会彻底病倒!”曾是站在责怪直江立场上的经纪人,不知何时转变为受责难的立场了。
“以前同厂长商量过,我们打算找一个适当时机给她彻底治一下。”
“难道有什么不便医治的理由吗?”
“若是治就得动手术吧?”
“那当然。”
“得用多长时间?”
“若想根治,就得豁出一个月时间。”
“要那么长吗?长时间休假是可怕的。”
“可怕?”
“是的。”
经纪人点头承认。这时,伦子拿来了体温计。
“312号的上野先生又打起寒颤了。”
“体温多高?”
“因为打颤,没法测温。”
“小桥医师在门诊室,你去找他给看一下。”
伦子轻轻施礼,拿起桌上的院内电话,拨打门诊室。
“可怕,是什么意思?”
直江又转向经纪人那面。
“是这么回事。最近人们对流行歌手的评价变化极快,一不小心就会被挤下台。如果休息一个月,不在电视和舞台上露面,就有被遗忘的危险。”
“一个月不行吗?”
“虽然不是不行,但是稍有疏忽,她的声望就会低落。”
“花城小姐也会这样吗?”
“我想不致于,但现在正处于顶峰时期。因此,必须保持她的声望不低落,否则……”
“这么说,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没有治病的时间喽?”
“嗯,也可以这么说。”
经纪人仿佛很抱歉地蜷缩了他的庞大身躯。
“世间流传说:红一曲,三个月。即使唱出一首轰动一时的歌曲,能保持声望到三个月已是很难很难,花城的《蝴蝶季节》风行以来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
“这么说又该亮出新流行曲啦。”
“按理应该如此。”
经纪人摇晃着他的巨大身躯叹了一口气。做完了傍晚jiāo接手续的护士们相继朝更衣室走去。
“然而,像她这种人这么长久不治可不行。她的脸色总是那么苍白,那贫血正是因为出血的缘故。”
“现在还出血吗?”
“出。”
经纪人把他的肥大膝头故意得得地抖动起来。
“没有更简单的手术了吗?”
“有一种单摘痔核的手术,但这不是根治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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