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些问题,林雅雯心里,就不能不沉重,对说怪话撂挑子的六名村支书,也有了另一种理解,他们也有难处啊。
怎么办?改选,来不及,而且乡上也没物色到合适人选来接替,做工作,他们又不听。林雅雯反把自个给难住了。祁茂林在电话里把矛盾和困难全jiāo给了她,让她在胡杨乡多留几天,问题解决了再回县上。
想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林雅雯说:“找朱世帮,让他出面做工作!”
“找他?”组织部副部长许灵困惑地盯住林雅雯,心里嘀咕道,朱世帮现在还会帮乡上做工作?
“只有这一个办法,他不出面,这道坎就过不掉。”林雅雯重重地说。
“这……”许灵为难住了。
正说着话,院里一阵自行车铃响,很快,乡上的gān部进来说,朱书记回来了。林雅雯心里一热。朱世帮是三天前请假离开乡政府的,说他老婆病了,躺在炕上起不来,得回去侍候几天。乡gān部们私下说,朱世帮是听到了撤职的消息,闹qíng绪哩。林雅雯也犯着疑惑,不敢乱下结论。就在林雅雯犹豫着怎么跟朱世帮开这个口时,猛听得朱世帮在院里发火:“由着他们了,这帮láng眼珠子,跟他们说好话是闲的,走,树林,我就不信他们吃了豹子胆!”等林雅雯闻声走出房间时,朱世帮跟王树林已出了院子,两个人风风火火地去找胡二魁了。
林雅雯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着跟许灵说:“有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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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世帮扯上嗓子骂了一圈,六个村支书乖乖地带上群众到渠里挑沙去了,回来的路上,王树林不安地说:“老朱,你这个骂法,真让人受不了,谢大胡子年龄比你我都大,你骂得他抬不起头来,他儿媳妇在院子里直拿娃娃出气哩,你没看见?”
“不骂,不骂他能听你的?树林,往后你那xing子得改改,对付这些爷,面qíng太软不行,他不尿你。还有,骂人要会骂,就说谢大胡子,你要是避过人骂,骂死他也嘿嘿地笑,不接你的招,就得当着他儿媳妇面骂。”
“行,我服你了,这方面我不行,我是真骂不出来。”王树林讪笑着道。
“你那两招,对付有素质的人行,对付这些爷,软了。树林啊,往后当了书记,首先得学会骂人,不会骂人,乡上这碗饭,你吃不久长。”朱世帮语重心长地说。
王树林好不感动,刚到胡杨乡时,他对朱世帮的工作方法很不理解,甚至有过抵触,觉得一下队就喝神断鬼,骂得jī飞狗上墙,不像个有素质的乡领导。久了,才发现,这招灵,很灵,那些村gān部,仿佛就吃他这套,越骂越顺头,越骂跑得越快。他想过这个问题,也悟出了些道理,暗暗地,也尝试着骂过几次。可不顶用,同样的话,朱世帮骂出来,不但亲切,而且容不得你还嘴,更容不得你在行动上迟缓或是抵触。他骂了,却是另番样子,不但人家一点不怕,反而当着他的面,能笑得前仰后翻,笑完,还怪声怪气逗他:“王乡长,你这是骂人哩还是给人挠痒痒呢?不过瘾,一点不过瘾。比起朱大pào,差远了。”
就说今天骂一棵树的谢大胡子,朱世帮进门就喝:“老谢,别人尥蹶子,那是劲大,牙口轻,你跟着尥,不知道自己活了多少岁?”谢大胡子刚应了一声,朱世帮立刻就接上茬,“我说你还有理了,你个老不正经的,刚把儿媳妇娶进门,就想不gān正事了?不gān行,今儿个我给你批,但往后你敢赌博,赌一次我让人抓你一次,抓进去就罚你五千。”
“我哪赌过么,我哪赌过么?”一听朱世帮揭短,谢大胡子立刻急了,生怕朱世帮当着儿媳妇的面,把他那些丢人事全给说出来。
“没赌过?上次王三寡妇家,谁拉的场子?你以为我不知道,我是怕你丢不起这人,才没让派出所抓。还有,上次喝醉酒跟杨七打架的事,乡上还给你记着帐呢。你老小伙子敢撂挑子,我老帐新帐跟你一道算,看你狠还是我狠。”
一提杨七,谢大胡子更急了,村上早就传闲话,说他跟杨七老婆有一腿,每次喝酒都想把杨七放醉,然后沾人家老婆的便宜。谢大胡子哪吃得消这些,当着儿媳妇的面,这不是把他往死里羞么?当下就表态:“你少嚼几句,我gān还不行么,我撂挑子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为了我就给王书记出难题?你个老鬼,心里想的啥当我不知?说,是不是又嫌工钱少了,想让王书记给你加钱?我可把丑话说前头,我gān时咋样,树林gān还是咋样,你要敢带头起哄,小心我把你的老底子揭穿。”
谢大胡子脸一阵赤白,其实他撂挑子,真是想给王树林来个下马威,借机也想让乡上再加几个补贴,至少一个月能给他管一两顿酒。哪知这点yīn谋还是让朱世帮给识破了,当下红了脸道:“你说的话,谁个敢不从?这胡杨乡的风,都让你调成一手货了,你说刮就刮,你说停它就得停,我们这些跑堂的,哪个跟你拗劲儿?”
“少拿米汤灌我,去,抓只jī,几天没见ròu,馋了。”
谢大胡子一听他要吃jī,乐得屁颠屁颠的,跑jī窝里抓jī去了。王树林偷睨了一眼朱世帮,低声问:“真要吃啊?”
“吃!咋个不吃?不吃便宜他了,害得我大老远跑来,这半天的工钱,得跟他要。”
于是就吃jī,谢大胡子嚷着要喝酒,朱世帮道:“酒先留着,等把这轮水浇完,我喝死你个老不正经的。”
就这样,把人家骂了,吃了,还让人家服服帖帖,领着群众去gān活了。这种工作方法,也只有他朱世帮才有!
王树林本还想就这次调整,跟朱世帮说些什么,毕竟,让他取代一个自己尊重的人,心里实在难受。一看朱世帮这副劲儿,知道说也是白说,弄不好,又要招骂。算了,反正县上也不敢亏待他,这胡杨乡,也不能让他再蹲了,再蹲,怕是把他的前程真就给蹲没了。这么想着,就试探xing地说:“有啥想法,你先跟林县长谈谈,林县这个人,我看像个gān事的。”
“gān你的工作,少谈论领导!”朱世帮丢下这句话,脚步急急地朝前面走了,前面一伙人站在渠沿上,不挑沙,指指划划说着什么。等赶过去,才知是村民们在议论公安抓人的事,说是陈喜娃把啥都揽了,说人是他一个人打的,要杀要剐,冲他来。大家都说陈喜娃有种。
朱世帮想阻止,又一想,啥也没说,掉头走开了。
王树林打后面追上来,心虚地说:“这事得找关系说说啊,不能让喜娃一个人把黑锅背了。”
朱世帮仍然没有吭声。
林雅雯本打算要多待几天,村支书的事虽是解决了,但能不能按时把水灌到地里,还很难说。她想多转几个村,挨个看看,心里也踏实点。沙尘bào后,全县的农业形势一下紧起来,如果chūn水不能灌足,庄稼就很难成活,“丰收”两个字,也就无从谈起,做为一县之长,农业丰收对她来说就是最大的事。这天她的步子刚迈进一棵树村,还没来得及跟谢大胡子说话,电话就响了起来,qiáng光景说:“林县,市委宣传部来人了,商量宣传治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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