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反正进来吧!”说着,羊博士把门整个打开。
我和“查莉”进到里边。关门时,这回是我自己撞了踝骨。真是倒霉。
羊博士把我们领进客厅,端出葡萄汁。杯子脏兮兮的,我只喝了半杯,“查莉”不管三七二十一喝个jīng光,连冰块也嚼了。
“你看你看,我该怎么道歉好呢?”羊博士对我说,“头还痛吧?”
我默默地点头。用花瓶狠砸人家脑袋,还有脸问什么痛不痛!
“gān嘛又砸又打的嘛,简直是!”“查莉”说。
“说来也是,近来我讨厌人讨厌得不行。”羊博士说,“再说卖报的卖牛奶的也的确烦人。结果见到生人就忍不住砸了起来。哎呀,都怪我。不过还年轻吧?我可是一不看报二不喝牛奶。”
“我一不是卖报的二不是卖牛奶的,我是私家侦探。”我说。
“对了对了,原来是私家侦探,忘了。”羊博士道。
16
“其实登门拜访,是想请您归还羊男的耳朵。”我说,“博士您三天前在超市收款机那里把羊男耳朵揪掉了吧?”
“那是。”羊博士说。
“请还出来。”
“不成。”
“耳朵是羊男的。”我说。
“现在是我的。”博士道。
“那就没办法子。”说着,我从腋下拉出自动手枪。我这人xing子急得很。“那么我就要毙了你把耳朵带回去。”
“喂喂喂,”“查莉”上来劝阻。“你这人也真是欠考虑。”她对我说。
“正是正是。”羊博士说。
我火冲头顶,险些扣动扳机。
“查莉”慌忙制止,使劲踢了我踝骨一脚,把枪一把夺走。
“你也有你的问题,”“查莉”转向羊博士,“gān嘛就不还羊男的耳朵?”
“耳朵绝对不还。羊男是我的敌人,下次见了还得把另一只揪掉!”
“为什么那么恨羊男呢!他不是好人吗?”我说。
“哪里有什么原因,反正就是恨那家伙,一看到他怪模怪样还活得那么洋洋自得,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怨恨qíng结!”“查莉”说。
“哦?”羊博士不解。
“唔?”我也讶然。
17
“实际上你自己也想成为羊男,却又不愿意承认这点,所以才反过来恨羊男的。”
“是吗?”羊博士显得心悦诚服,“没意识到呀。”
“你怎么晓得?”我问“查莉”。
“你俩可看过弗洛伊德和荣格?”
“没有。”羊博士道。
“遗憾。”我说。
18
“那么说,我恨的决不是羊男。”羊博士道。
“是那么回事。”我说。
“那还用说!”“查莉”道。
“果真那样,我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十分对不起羊男君的事。”
“有可能。”我说。
“当然!”“查莉”道。
“那意味着我该把羊男君的耳朵还给主人喽?”羊博士说。
“啊,那怕是的。”我说。
“现在马上还!”“查莉”道。
“问题是已经不在这里了呀。”羊博士说,“说实话,早已经扔了。”
“扔了?……扔哪里了?”我问。
“哎呀,这……”
“快说!”“查莉”大喝一声。
“唔,其实是放在‘查莉’店的冰箱里。和意大利香肠混在一声。啊,歹意倒是没……”
没等羊博士说完,“查莉”就抡起手边的花瓶毅然决然地朝羊博士头顶砸去。作为我就别提有多开心了。
19
最后,我和“查莉”终于找回了羊男的耳朵。当然,找回来时耳朵已经变成褐色,沾了 “红辣椒”酱油。一位客人点了意大利香肠比萨饼,在那一片即将入口的瞬间我们把它扣了下来。真是险而又险。我们把耳朵上面的奶酪冲洗gān净,但“红辣椒”酱油的污痕无论如何也弄不掉。
对于耳朵的返回羊男自是欢天喜地,但看到它已变成褐色且沾了“红辣椒”酱油——固然没有说出口——多少像有点失望,于是我少收了两千日元费用。“查莉”用针线把耳朵fèng在衣裳上。羊男站在镜前拨动两三下,耳朵忽扇忽扇的,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20
顺便补充两句。羊博士幸运地变成了羊男。他每天都穿着羊男衣裳来“查莉”店吃比萨饼。看上去羊男/羊博士甚是幸福,这也全托了弗洛伊德的福。
21
事件解决之后,我开始和“查莉”约会。我们吃完中华料理,在闹市区的电影院看鲁奇诺·维斯康提的《诸神的huáng昏》。黑暗中我想吻她,她用高跟鞋跟使劲踢我的踝骨,痛不可耐,嘴却未能完全张开。
“可你不是说我是你恋人么?”十分钟后我说。
“那时是那时。”
不过我想“查莉”其实喜欢我。只是,女孩子有时候好多事qíng都正话反说。我是那样认为的。
“对不起。”电影放完后我说。
“你还是别gān什么私家侦探那种傻勾当了,找个像样的工作存一点钱。那样,我可以重新考虑。”“查莉”说。
前面也说了,我的存款多得叫人心烦,但“查莉”不知道,我也无意告诉她。
我非常喜欢“查莉”。所以当印刷工也未尝不可。
但眼下我还是私家侦探,继续歪在悉尼绿色大街的事务所沙发上等待顾客。音箱里淌出格伦·古尔德的钢琴声——勃拉姆斯的《间奏曲》,我最喜欢的唱片。
如果你有什么问题,请在我当印刷工之前敲我绿色大街的事务所的门。收费非常便宜,而且可以讲价。只是,要案子有趣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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