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失视力,能否认清是运动鞋还是马铃薯都是疑问。脚掌如同gān硬gān硬的水泡,耳
朵宿命般地附有耳虱,由于年纪的关系每天要放20个屁。它像放在下坡路上的保龄
球沿着70年代后半期的斜坡迅速跌向深谷。况且连名字也没有一个。我不清楚没有
名字这点是会减少猫的悲剧xing还是相反。
“乖乖!”司机向猫说道,但毕竟没有伸手,“叫什么名字呢?”
“没有名字。”
“那么平时怎么称呼呢?”
“不称呼。”我说,“只是存在。”
“问题是它并非一动不动,而是由意志驱动的吧?由意志驱动的东西没有名字,
总觉得有些奇怪。”
“沙丁鱼也受意志驱动,可谁也没给它取名字嘛!”
“可沙丁鱼同人之间没有qíng感jiāo流,况且叫名字它也理解不了。当然喽,取名
是人的自由。”
“你的意思是说,可以同人进行qíng感jiāo流且有听辨能力的动物是具有被赋予名
字的资格的,是吧?”
“是那么回事。”司机自以为是地点几下头,“如何,我随便给取个名字可以
么?”
“完全可以。取什么名字?”
“沙了鱼怎么样?因为这以前它等于被作为沙丁鱼来对待的。”
“不坏。”我说。
“是不坏吧?”司机露出得意。
“你看呢?”我问女友。
“不坏。”她也赞成,“天造地设似的。”
“沙丁鱼在此!”我说。
“沙丁鱼,过来!”司机抱过猫。猫怯生生地咬司机手指,继而放了个屁。
司机开车把我们送去机场。猫在助手席上老老实实蹲着,不时放屁,这从司机
不时开一下窗户即可知道。路上我提醒他如何关照猫——掏耳方法、出售粪便除臭
剂的商店、投食量等等。
“请您放心,”司机说,“注意爱护就是,毕竟是我给它命名的嘛。”
路面空得很,车如产卵期溯流而上的大马哈鱼向机场一路疾驰。
“为什么船有名,而飞机没名呢?”我问司机,“为什么只叫971航班或326航
班,而不分别命名为‘铃兰号’或‘雏jú号’什么的呢?”
“肯定与船相比数量大多的缘故,大批量生产的玩意儿。”
“是吗?船也算大批量生产的么,数量比飞机还多。”
“不过,”司机停顿数秒,“作为现实问题,东京城里的公共汽车也是不可能
一一命名的。”
“公共汽车要是一一命名该多有意思!”女友cha进来。
“但那样一来,乘客岂不是要挑肥拣瘦?比如从新宿去千驮谷,要乘‘羚羊号’
而不坐‘骡子号’。”司机说。
“你说怎么样?”我问女友。
“的确,是没人坐‘骡子号’。”女友回答。
“那一来‘骡子号’司机就可怜了。”司机做司机式发言,“而‘骡子号’司
机是没有罪过的。”
“是的是的。”我说。
“是啊,”女友说,“可‘羚羊号’仍是可以乘的。”
“喏,”司机说,“问题就在这里。船所以有名字,是大批量生产之前约定俗
成沿袭下来的。原理上同给马取名是一回事。所以,当做马来使用的飞机就是自有
其名号的。例如‘圣路易之魂’和‘快乐的爱诺拉’等等,显然有意识jiāo流在里边。”
“就是说是因为根本上是属于有生命的喽?”
“正是。”
“那么,目的xing这东西对于名字是次要因素?”
“是的。仅有目的xing用番号即可,就像犹太人在奥施维茨被gān掉那样。”
“果然。”我说,“那是就名字的根本在于生命的意识jiāo流作业这一前提而言。
为什么车站和棒球场有名字呢?尽管不是生命体?”
“车站没有名字不好办的嘛!”
“所以希望你不是从目的而是从原理上加以说明。”
司机认真沉思起来,以致没注意信号变绿,后面紧跟的露营车改装的“王牌”
按响模仿《荒野七人》序曲的喇叭。
“大概没有互换xing的缘故吧。比方新宿站只有一个,不能同涩谷站相替换——
无互换xing和非大批量生产。归结为这两点如何?”司机说。
“要是新宿站在江古田多好玩!”女友道。
“新宿站在江古田,就是江古田站。”司机反驳。
“可要是小田急线也一起带去呢?”
“话说回来吧,”我说,“假如车站具有互换xing会怎么样呢?假如——我是说
假如——国营电气列车站统统是大批量生产的折叠式,故而新宿站同东京站可以整
个替换的话呢?”
“简单:在新宿就是新宿站,在东京就是东京站。”
“既然如此,名字就不是附属于物体,而是附属于作用的。这不还是目的xing吗?”
司机沉默下来。但这次沉默没那么长。
“我忽然心想,”司机道,“我们是否应该对这些东西多少投以温和的目光呢?”
“你意思是?”
“就是说,城镇啦公园啦道路啦车站啦棒球场啦电影院啦全都有名字——作为
它们固定于地面的代价而被赋予名字。”
新见解。
“那么,”我说,“假定我完全放弃意识而牢牢固定化于某处,我怕也会得到
像模像样的名字吧?”
司机瞥一眼我映在后视镜中的脸。眼神充满狐疑,仿佛在说莫非哪里设有圈套。
“固定化?”
“如冷冻起来等等。像森林里的睡美人那样。”
“你不是已经有名字了么?”
“是啊,”我说,“忘了。”
我们在服务台领了登机牌,向跟过来的司机道声再见。看样子他想送到最后,
但距起飞还有1个半小时,只好作罢返回。
“人真够特殊的。”女友说。
“有个地方专门住这类人。”我说,“在那里奶牛到处找钳子。”
“有点像《岭上我的家》。”
“或许。”我说。
我们走进机场餐厅,提前吃午饭。我点炸虾奶汁烤菜,她要意大利面条。窗外
747和洛克希勒喷气式以令人想起某种宿命的庄重飞上飞下。 她不无怀疑地一条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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