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深绘理父母去世的事,戎野先生就那么接受了?”
“恐怕是的。”小松说,“不过作为现实接受,进入身体还需要一些时间吧。而且至少就我所看到的来说,教团是认真的。能看出他们是在某种程度上让步,认真的希望避免更多的冲突。所以才做了诱拐那样bào力的行为。是相当认真的希望传递信息。而且他们在教团里秘密焚烧了深田夫妻的遗体,如果那么想的话,不说不就完事了么。虽然现在立案很难,怎么说损毁遗体都是重罪。可是竟然能说出来。也就是bào露了自己的qíng况。在这种意义上,和尚头说的应该有很大一部分是真实的。细节不说,至少大概。”
天吾整理着小松说的话。“深绘理的父亲是【倾听者】。就是说起着预言家的作用。可是女儿深绘理写了《空气蛹》,然后成了最佳畅销书,声音就不再对他说话了,结果父亲自然的死去。”
“或者是自然的了结了自己的xing命。”小松说。
“可是对于教团来说,获得新的预言家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使命。声音不再对他们说话,共同体就失去了存在的基础。所以没有再和我们纠缠的富余。简单说来事这样的吧。”
“恐怕是这样的。”
“《空气蛹》这个故事,对他们来说充满着重要意义的qíng报。因为印刷成铅字在世上流传,声音沉默了,水脉潜藏进了深深的地下。那么那个重要的qíng报,具体指的到底是什么呢?”
“我被监禁的最后四天,也一个人想过这个问题。”小松说。“《空气蛹》不是那么长的小说。那里描写的是小小人出没的世界。主人公是个十岁的少女,生活在孤立的公社里。小小人夜晚悄悄的制作起空气蛹。空气蛹中有少女的分身。那里产生了母体和子体的关系。那个世界里浮着两个月亮。大的月亮和小的月亮,恐怕是母体和子体的象征。小说中的主人公——原型大概就是深绘理自己吧——母体抗拒着那样的事,逃离了公社。只留下了子体。子体之后怎么样,小说没有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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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吾凝视着玻璃杯中融化的冰块。
“【倾听者】应该需要子体作为中介的吧。”天吾说。“通过子体他才能听到声音。或者是将声音翻译成普通的语言。声音想要正确的发出传递信息,这两者都是不可或缺的。借深绘理的话来说,就是受容者和知觉者。为了这个首先就必须制作空气蛹。通过空气蛹的装置才能产出子体。而且做出子体需要正确的母体。”
“这是天吾君的见解。”
天吾摇头。“还谈不上见解。只是听了小松先生概括的小说梗概后,想到难道不是这样的么。”
天吾在改写小说时和改写小说后,都一直考虑着母体子体的意义。可是全体形象却怎么都把握不好。在和小松谈话时,细微的碎片逐渐连接。可还是留有疑问。为什么空气蛹会出现在医院里父亲的chuáng上,少女时期的青豆在里面呢?
“让人感兴趣的体系。”小松说。“可是母体离开子体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问题吧?”
“没有子体的话,母体恐怕也很难称得上是一个完整的存在吧。就我们看到的深绘理来说,虽然不是具体的指摘什么,可那里好像有什么欠缺。也许和失去了影子的人相似。没有母体的子体怎么样,我不知道。恐怕她们也不是完全的存在。怎么说她们也只是分身罢了。可是就深绘理来说,也许没有母体在身边,子体也能充当巫女的角色。”
小松紧紧的抿着嘴唇,轻轻的弯曲向一边。“那个,天吾君,难不成你认为《空气蛹》写的全都是事实?”
“也不是那么说。总之先做这样的假定吧。假定全都是事实,然后再推进谈话。”
“好吧。”小松说。“也就是说,深绘理的分身,即使远离本体也一样能发挥巫女的机能。”
“所以教团即使知道逃走的深绘理在哪里,也不会花心思去找回她。为什么呢,即使母体不在子体也能完成职责。即使相隔多远,也许她们之间的联系也仍是很qiáng。”
“原来如此。”
天吾继续道。“我想象,他们恐怕有复数的子体。小小人应该捉住机会制作了复数的空气蛹。毕竟一个知觉者是不稳定的。而且能正常发挥作用的子体数目应该也很有限。也许其中有一个力量qiáng大的中心子体,还有力量不那么qiáng的辅助子体,形成一个集团发挥作用。”
“是说深绘理留下的子体,就是那个正常发挥机能的中心子体?”
“也许那样的可能xing很高。深绘理在这次的事件里,经常处在事物的中心。像是台风的风眼。”
小松眯起眼睛。两手手指jiāo叉在桌上。这么做,能让他在短时间里有效的思考。
“呐,天吾君。稍微想了一下,我们现在看到的深绘理实际上是子体,留在教团的是母体的假说能成立吗?”
小松说的话让天吾不知怎么办好。那样的事自己想都没想过。对天吾来说怎么样深绘理都是一个实体。但是这么一说,确实也有那样的可能xing。我没有月经。所以不用担心妊娠。深绘理在那个夜里,在那场奇妙的xingjiāo之后这么宣告。如果她不过是分身的话,那就是很自然的事。分身自己不可能再生产。能那么做的只有母体。可是对这个假说,对自己和不是深绘理的一个分身xingjiāo的可能xing,天吾怎样都接纳不了。
天吾说。“深绘理有着很清晰的个xing。也有独自的行动规范。那应该是分身所没有的吧。”
“确实。”小松同意道。“和你说的一样。不管怎么样,深绘理有个xing和行动规范。我对这点同意的不能再同意。”
(小松你是吃过深绘理的苦头么?)可是深绘理还是隐藏着什么秘密。那个美少女的体内,还刻着他必须弄明白的重要的暗号。天吾这么感觉到。谁是实体,谁是分身呢。或许是我自己不能区分实体和分身吧。或许深绘理能根据场合,分别变换成实体和分身。
“除了这些还有一些不明白的事。”小松这么说道,将两手打开放在桌上,看着。作为中年男人来说,真是修长纤细的手指。“声音不再说话,井下的水脉枯竭,预言者死去。之后子体怎么样呢?难道和以前印度的寡妇一样陪葬了吗?”
“受容者不在了的话,知觉者的作用也就完结了。”
“只能不断推进天吾君的假说了。”小松说。“深绘理是在知道这样的结果的qíng况下,写的《空气蛹》么?那个男人告诉我那不是有意的。至少不是她有意那么做的。可是为什么会知道那样的事呢?”
“当然真相现在还不明了。”天吾说。“但是即使是基于任何的理由,我也不认为深绘理会有意造成父亲的死。恐怕父亲是在和她无关的qíng况下,因为什么别的理由死去了吧。毋宁说她做的一切,反过来成了一种相对的对抗。或者是希望将父亲从声音中解放出来也说不定。虽然这不过是我没有根据的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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