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现在gān的工作,我怎么也不喜欢。青的话浮现在作的脑海里。
“可是,这里面或许还有你作为带反社会倾向的jīng英,向社会复仇的意义。”作说。
“说不定是有这么回事。”赤说着,愉快地笑了,啪的一下打了个响指,“好球!多崎作得分!”
“你自己做不做培训项目主持人的工作?当真站在大家面前讲课吗?”
“嗯。一开始,这些事qíng也都是我一个人gān。要知道可以信赖的人只有我自己呀。作你说,你能想象我gān这种事的模样吗?”
“不能想象。”作诚实地答道。
赤笑了。“可是天知道怎么了,居然效果极佳。自己说有点那个,但真是相当得心应手。当然一切都是表演,不过还蛮bī真的,有说服力。可现在我不做了。我扮不了教主,说到底,我就是个经营者。非做不可的事qíng有很多很多。现在我负责培养培训师,实务就jiāo给他们去做。最近这段时间演讲工作倒是增多了。请我到企业聚会或大学的择业讲座去演讲。出版社还约我写书。”
赤说到这里停下来,在烟灰缸里摁灭香烟。
“这种买卖一旦掌握了窍门,接下去就没什么难的了。搞一本豪华的小册子,罗列些自我chuī嘘的漂亮话,在高级地段弄间时髦的办公室就行了。再配齐品位高雅的家具,高价雇一批仪表堂堂jīng明能gān的员工。形象很重要。为此我不惜投资。另外,口碑也很起作用。一旦好名声传出去,接下去只要顺其自然就行了。但我决定暂时不再扩大规模,把范围限定在名古屋周边的企业。因为不在我视线所及的范围内,我就无法保证工作质量了。”
赤这时像试探一般看著作的眼睛。
“我说,你对我的工作大概没什么兴趣吧?”
“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你居然会做起这种买卖来,十几岁的时候,我可是连想都没想到。”
“连我自己也没想到。”说着,赤笑了,“我以为大概会留在大学里当教师。可是进了大学一看,才明白自己根本就不适合做学问。那是个极其乏味、固步自封的世界,我可不想在那种地方待一辈子。不过大学毕业进了企业一看,才知道自己也不适合在公司工作。就这样一试再试,一错再错。但好歹总算找到了安身之处,得以苟延xing命。那你怎么样?对现在的工作满意吗?”
“满意当然谈不上。但也没有太多不满。”作答道。
“是因为在做跟车站有关的工作吗?”
“是呀。借用你的说法,就是好歹算是积极的一方。”
“工作上有没有感到过迷惘?”
“每天都在制作ròu眼可见的东西。连迷惘的空儿都没有。”
赤微微一笑。“太jīng彩了。很像你。”
沉默降临在两人之间。赤慢慢地转动手中的金质打火机,却没有点燃香烟。大概是规定了每天吸烟的数量。
“你到这里来,大概是有话要说吧?”赤问。
“是从前的事。”作笞道。
“好呀。就谈谈从前的事。”
“是白的事。”
赤镜片后面的双眼眯了起来,伸手抚弄胡须。“我就猜到你大概要说这件事,就在秘书把你的名片递给我的时候。”
作沉默着。
“白很可怜。”赤用平静的声音说,“没过上快乐的人生。人长得漂亮,又有音乐才华,却死得那么凄惨。”
只用三言两语便概括了白的一生,作没法不感到微微的抵触。然而可能是有时间差的缘故。作得知白的死讯还是最近的事,而赤和这个事实已经一起度过了六年。
“事到如今可能没有意义了,但我还是想消除一个误会。”作说,“我不知道白说过些什么,可是我没有qiángjian她。不管是以什么方式,我都没和她发生过那样的关系。”
赤说:“我觉得,所谓事实就像埋没在沙漠里的城市。有时候时间越久,huáng沙埋得越深;还有些时候,随着时间流逝,huáng沙被风刮走,城市的轮廓就会越来越清晰。这件事怎么看都属于后一种。也没什么误会可消除,你原本就不是会gān那种事的人。我完全理解。”
“完全理解?”作鹦鹉学舌似的重复对方的话。
“我是说,现在我完全理解。”
“因为堆积的huáng沙被风刮走了?”
赤点点头。“是的。”
“怎么好像在谈论历史。”
“在某种意义上,我们就是在谈论历史。”
作端详了一会儿坐在对面的老朋友的脸。但读不出类似感qíng的东西。
“哪怕记忆能掩藏,历史却无法改变。”作想起了沙罗的话,脱口而出。
赤连连点头。“没错。就算能掩藏记忆,也无法改变历史。这正是我想说的话。”
“可是总而言之,那时你们大家把我抛弃了。弃如敝屣,毫不留qíng。”作说。
“是的,没错。这是历史事实。不是辩解,那时候我们只能那么做。白说得非常bī真。那可不是表演,她真的受到了伤害。里面有真正的痛苦,流淌着真正的血。不管怎样,那种氛围都不容你表示怀疑。但是在抛弃你之后,随着时间过去,我们变得越来越胡涂了。”
“怎么回事?”
赤十指jiāo迭放在膝上,考虑了五秒左右,然后说:
“最初是些jī毛蒜皮的小事。有几桩很小的不合qíng理的事qíng,让人觉得怪怪的。不过我们没在意。因为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可是像这样的qíng况一点点增多,最后变得相当频繁。于是我们明白了,qíng况有点不妙。”
作默默地等着他说下去。
“白恐怕患有jīng神疾病。”赤从桌上拿起金质打火机,一边摆弄一边慎重地斟词酌句,“是一时xing的还是倾向xing的就不清楚了。可至少在当时,那家伙表现得有些奇怪。白的确有音乐才能,能熟练地弹奏优美的曲子。在我们看来已经很了不起了。但是很遗憾,那不是她需要的那种水平的才华。在小圈子里可以畅通无阻,可是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更大的世界施展。无论如何刻苦训练,都达不到自己设定的水平。你也知道,白是那种认真而内向的xing格。考进音乐大学后,这种压力越来越大。于是一点一点地,奇怪的现象开始出现了。”
作点点头,一言不发。
“常有的事。”赤说,“很让人同qíng,但在艺术世界里这样的事时有发生。才华这东西就跟容器一样,不管你如何刻苦如何努力,那容量大小也一成不变。当水超过一定的量,就再也装不进去了。”
“这说不定是常有的事。”作说,“可是,在东京被我下药qiángjian这种话,到底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再怎么说神经有毛病,这话未免也太突兀了吧?”
赤点头表示赞同。“没错。太突兀了。所以我们一开始反而在某种程度上不能不相信白的说辞,觉得白不可能在这种事上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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