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就同到竹凤阿家来,备说前事,就把雪莲馨的来意,柳友梅一一拜托了他。竹凤阿听了,不觉怒气冲冠,目睁发指,击节道:“天下有这样不平的事?原来张良卿、刘有美二小人又生这段风波来害年伯,真可恶也!‘看来世态金能语,说到人qíng剑yù鸣。’正今日之谓矣。老年伯的事通在小弟身上,二兄不必忧虑。”柳友梅道:“得如此足感大恩。”雪莲馨道:“仁兄高谊,可薄云天,真有陶朱、鲍叔之义风,又具荆轲、聂政之侠气,几令小弟望拜下风。尚未知啣结何地?”竹凤阿道:“谊属通家,事关知己,况老年伯以无故受祸,事在不平,弟当拔刀相助,敢望报乎!”
三人才说罢,只见门外一群人蜂拥进堂,竹凤阿惊问何事?众人道:“新解元是哪一位?”竹凤阿疑是寻柳友梅的,道:“这不是?”众人道:“不是,是武解元竹相公。”柳友梅道:“这就是了。凤阿兄,恭喜,恭喜!”众人随拥着竹凤阿。竹凤阿随停当了报录人,就留柳友梅、雪莲馨到后书房坐下,商议进京。柳友梅道:“恭喜吾兄武闱高中,不日也要进京,小弟与莲馨兄便附骥相从何如?”竹凤阿道:“若得二兄同行甚好,并约了杨连城兄,一来就好打探老年伯消息,二来知己同行亦不寂寞。只是事不宜迟,即日就该起身。”柳友梅道:“正是宜速行了,明日出行最利,就是明日起身罢。”竹凤阿道:“今晚打点,明日就行。”柳友梅便归去,别了母亲,又去约了杨连城来,叫抱琴搬了行李铺陈,竹凤阿打点了银子,雪莲馨家眷已发回苏,又无担阁,叫了船,三人便星夜起身,赶进京去。
却说雪太守被校尉拿进京中,便拘禁在狱。原是张、刘二人在严府弄的手脚,又无大故,因此到柳友梅、雪莲馨、竹凤阿来京,尚未审问。竹凤阿随即与叔父竹淇泉说了,在严府里说明挽回,上下使用,去了半万之数,方得事松。雪太守见父子翁婿,已在一处,到已心宽。
柳友梅在京中捱过残冬,到了新年,转眼又是chūn闱。柳友梅与雪莲馨、杨连城等一同入场应试,真是文齐福齐,柳友梅已高中了第九名进士。雪莲馨也中了第八十名进士。杨连城也中了第九十名进士。及至殿试,柳友梅中了第一甲第三名探花及第,钦赐翰林学士;雪莲馨是第二甲第十名,也选了馆职;杨连城是第三甲进士,选了苏州府理刑。竹凤阿去应试武闱,倒高中了第一名武状元。因这一年边报紧急,圣旨钦赐文武状元一体优礼,同到金阶面圣,钦赐御酒宫花,游街三日,并宴琼林,好不荣耀。正是:
十里红楼映远溪,状元归去杏莺啼。
人生莫羡荣华境,只要文章福运齐。
要知柳友梅去后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为辞婚钟祸边庭
诗曰:
姻缘富贵本由天,何事jian谋qiángyù连。
灵鹊原非鸿鸟伴,山jī岂入凤群翩。
多才自古多qíng钟,忌士由来忌用贤。
谁料花皇自有主,一番风雨一番鲜。
且说柳友梅探花及第,琼林宴后便要谒见相公,也不免就要到严府里去。这一日去谒严相公,严相公留茶。因见柳友梅一表人才,美如冠玉,又是簇新一个探花钦赐翰林学士,严相公便有了心,相见后坐罢便问道:“原来贤契如此青年。”柳友梅道:“不敢,门生今年二十有一。”严相公道:“前看序齿录上见贤契尚未授室,何也?”柳友梅道:“门生因先京兆早亡,幼孤无力,因此迟晚。”严相公道:“原来如此,如今再迟不得了。我尚记得令先尊在京时与老夫朝夕盘桓,qíng意最密,只不晓得有贤契这等美才,不日奏过圣上,老夫当执斧柯。”柳友梅道:“这个何敢劳老太师。”吃了三道茶,柳友梅就辞谢出来。
原来严相公有一内侄女,就是要托赵文华昔日在山yīn县寻亲的,至今未配,那时已嗣在严相公身边。因见柳友梅少年及第,人物风流,便就注意于他,故此留茶询问。知他尚未取亲,不胜欢喜,明日就托赵文华说亲。赵文华此时已骤升至通政司了。赵文华领了严府之命,安敢怠慢,随即来见柳友梅。二人叙了些寒温客套,赵文华便开口道:“严老太师有一内侄女,今已嗣在太师身边,胜似已出,德貌兼全,妆奁富厚。昨老太师见年兄青年甲第,闻知未娶,特托小弟作伐,意yù缔结朱陈之好,此乃老太师盛意,年兄大喜,使弟得执斧柯,不胜荣幸。”柳友梅道:“蒙老太师盛意,赵老先生美qíng,本不当辞,只是晚弟已曾定过雪景川之女,虽未行聘,然已约为婚姻,不好另就。”赵文华道:“雪景川之女尚未可必,如今严太师当朝一品,谁不钦仰,况他美意谆谆,眼前便是,如何辞得!”柳友梅道:“雪公之女,久已有约,况他为着小弟受了多少风波,背之不仁,不敢从命。严太师盛意,万望老先生为晚弟委曲善辞。”赵文华见话不入门,摇着头,皱着眉,冷笑笑道:“辞亦何难,只恐拂了老太师的意,不肯就是这样罢的,亲事不成便有许多不便。”柳友梅道:“若说做官,自有官评,这婚姻事却万难领教。”赵文华道:“只怕还该三思,不要拂了太师的意才好。”柳友梅道:“他事尚可通融,这婚姻乃人伦纪法所关,既已有求,岂容再就。只求赵老先生在太师面前多方复之。”
赵文华见柳友梅再三不允,别了柳友梅,回到严府。将柳友梅之言一一说了。严相公听说就是雪景川之女,便道:“雪景川之女素有才貌,去岁张、刘二生到我门下时,盛称他二女姿容绝世,才思无双,只是雪老执拗,不肯轻易嫁人。原来就与柳友梅约为婚姻。只是我如今一个相国的女与他作伐,也不算rǔ没了他,为何就回绝了我,可好无理!”赵文华忙打一恭道:“老太师请息怒,或者嫌卑职人微言轻,不足取信,另遣一媒去说,他或肯从,也未可知。”严相公道:“贤契尚不肯听,别人焉足取信。我晓得他依仗新探花的势,看不上老夫,我只叫他探花的帽可戴得成!”赵丈华道:“老太师且不要着恼,前闻老太师门下中书刘有美与他颇有旧谊,老太师若遣他去说,必一说即从。”严相公想一想道:“也罢,待老夫先侭了他。”就着堂后官去请刘中书来。
原来刘有美得借严府的力,也谋做了一个中书,这日闻知太师来请,忙到严府伺候。堂后官通报,刘有美进见,匍匐阶下,连忙打恭问道:“老太师呼唤有何吩咐?”严相公道:“就是新科的柳探花,老夫有一内侄女意yù招他为婿,昨曾托赵通政为媒去说,他却以定过雪景川之女来推托,闻他与贤契有旧,特此相烦。”刘有美道:“难得老太师这样盛意,柳探花既得为师门桃李,今復乘相府鸾凰,又何幸至此!”严相公叹道:“贤契如此说,他偏看不上老夫,前日竟把老夫回绝。我也罢了,只我想来,我一堂堂相府,要招一东坦也不可得,岂不遗笑于人?何以把握朝綱!为此,再烦贤契通达愚意。他若肯时,老夫自然俯从,他若不肯,也悉凭他。只是叫他不要错认了主意。”刘有美忙打一恭道:“待中书委曲去说,以利害说之,不怕他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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