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才华。」
「他就这样唱着唱着过日子,不久有一个意大利大财主听了他的歌大为感动,于是对他说,他有一艘大游艇,在地中海开来开去,问他愿不愿意在他船上当个船员兼歌手。」
「好像不错嘛。」
「其实却不然,原来那意大利人是走私贩子,又是个同xing恋。等他弄清楚真相以后,只想早一刻逃离那条船,可是当他知道的时候,船已经开出贝鲁特海岸十公里外了…」
「跳船是铁没命的了。」
「不过他对游泳非常有自信,所以把护照和皮夹子缠在腰上,趁着黑夜便跳下海游了十公里,居然给他游回贝鲁特海岸呢。」
「好qiáng悍哪!」
「他在贝鲁特当码头工人,存了点钱,搭上火车,辗转从伊朗来到印度。在途中得了严重的赤痢,差点没命,还被山贼抢劫过。」
「日子真难过。」
「结果花了整整两个月才到印度。不过到了印度以后,他整个人都变了。他自己也说,如果没有印度的话也就没有他了。印度对他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体验。」
「实在不简单。」
「四年,他在印度住了四年,然后才回到日本来。不过他在日本不习惯,日本方面也不接受他。日本画坛非常权威主义,不属于『自己的』范围之内的东西,是绝不会承认的。就因为种种原因,他对中央画坛厌烦透
了,于是躲到深山里去,那已经是十二年前的事了。」
「好久了啊。」
「现在他跟太太两个人一面种田,一面随自己高兴还画些画,一年只到东京两、三次。因此也没什么名气,其实非常有才华。」
「那--要是到他家的话,有没有刚摘下来的西红柿?」
「有啊,好好吃噢!」
「他喜欢喝点日本老酒 , 也不烫热 , 心血来cháo就高声唱起qíng歌,对吗?」
「你怎么知道?」
「总觉得有点这种感觉。」
「真的?」
村上chūn树短篇集
straight─顺
和海guī玩扑克牌,绝不是一件赏心乐事。为什么呢?因为要猜海guī手上握有什么牌、心里想着什么事,就像数雪地上躺着睡午觉的乌鸦有几只一样简单。每天晚上和这样的对手玩扑克牌,又有什么乐趣可言?
比方玩扑克牌时,海guī突然把牌盖在桌上,走下椅子,用他的guī甲贴在地板上转两圈,然后哈── 一声深呼吸,再回到原位,这就表示海guī凑了两对。换句话说,海guī每次拿到两对时,就一定会这样做。
有时候他会走到厨房,转开水龙头,在两只手掌上呸!呸!吐两口口水,然后洗手,顺便漱漱口再回来,这时候一定是三条。可是海guī本人对于自己有这种行动却一点儿也没感觉。
因此我当然每次都赢,而海guī则总是歪着头表示怀疑。
「我心里想什么,你好像都一清二楚噢?」海guī说。
「这倒不见得,不过你有一些小毛病;就是一些习惯xing的小动作…怎么说呢?大概是潜意识的小动作吧。」我说。
「哦?我怎么都没发现?居然有那种毛病啊。看不出你倒还是个不简单的心理学家啊。」
「好说。」我一面苦笑一面回答。
海guī现在一面鼓胀着鼻腔,一面撕下桌上的便条纸,用剪刀剪下一弯新月。看来他手上又是 straight 顺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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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dden death─bào毙
自从戴上眼镜之后,周围很多东西忽然都变清楚了。虽然自己没有感觉,不过显然视力是变坏了许多。戴上眼镜,原地转一圈时,觉得简直好像被放进一个不同次元的新世界里似的。
有些过去只能看得模模糊糊的东西,忽然变清晰起来,有些过去「完全看不见」的东西,也忽然看得见了。具体说,「大猿」就应该被分类为后者。
我偶而会在街角发现大猿,就是在开始戴眼镜以后发生的。这虽然可以清楚地断言,可是我从前是一次也没看过大猿的。
根据我日记上写的,我是从四个月前开始戴眼镜的,从此以后我一共亲眼目睹了七次大猿的踪影。也就是说一个月平均一。七五次,如果以周日别来说,星期一、星期四和星期五各两次,星期二有一次。因此或许可以解释成--不过这或许纯属偶然--大猿在周末不会出现。
大猿出没的场所,也有特征,到目前为止,只限于地下铁银座线的沿线。详细内容如下:
(1)表参道附近(三次)
(2)青山一丁目附近(二次)
(3)虎之门(一次)
(4)京桥(一次)
不过这当然也只不过在「我偶而看到的限度内」为条件的结果,说不定实际上他们也同样在丸之内线的沿线出没。因为照理来说,这些大猿在赤(土反)车站只要朝对面站台移动的话,要往四谷或后乐园都应该随心所yù畅行无阻的。
至于大猿的数目,我就无法清楚确定了。也许七次看到的都是同一只大猿也说不定,或许每次都不同,有七只大猿也有可能。就算戴上眼镜之后,整个世界能看得多么清楚,要正确分别七只相似大猿的毛相差异,仍然是极困难的事。这不是我在自我辩护,到底有谁能办得到呢?
在七次看到的大猿之中,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在京桥所看到的那只大猿。那只大猿走上京桥车站的阶梯,走出外面朝日本桥方向去,并在金凤堂的转角处站住。那是中央公论社通往大街的转角。大猿毛绒绒的手上握着巨大的扳手,静静地等着有谁从转角处出现。大猿弯着腰,手几乎快碰到地面,一动也不动。要不是嘴里不时会冒出一股白气,我还真可能以为那是一只猿猴标本呢。那只大猿竟然好久都不动一下。可是大猿真的是活生生的,右手紧握那扳手,彷佛等着要扑杀谁似的。
而那个谁,则作梦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杀吧。
那时候我正好有重要的事要办,因此没能看完最后的发展。那只大猿是否顺利地让什么人的头,突然遭到死神照顾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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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lcum powder─慡身粉
经常,没有任何预兆,就忽然觉得这世界上只剩下我和慡身粉。
虽然如此,我和慡身粉的jiāoqíng并不怎么特别好。有时候甚至心意丝毫无法沟通。不过尽管如此,我和慡身粉之间,依然存在着一种可以称为所谓透过共同体验所培养出来的第二天xing之类的某种东西。
也就是好比和同一个女孩子睡过觉,或被传染了相同的xing病,或yīnjīng的尺寸完全相同、或被同一位评论家恶语批评过,或税务署的退税额相同等,诸如此类的事。
至于对梳子、古龙水、运动洗发jīng、牙粉或浴巾等,则决对不会有这种感觉。只有慡身粉会。这到底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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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nt─帐篷
我背着帐篷去旅行。这非常愉快。觉得好像变成蜗牛一样。
下着雨。这也很好。雨点打在帐篷上发出啪哒啪哒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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