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奇谭集_村上春树【完结】(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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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坂木哲子从旁边放的黑色漆面手袋中把什么拿出,放在桌上。

  “我想这是你的东西。”

  瑞纪从沙发上立起,走到桌前。桌上放的是两枚名牌。一枚写着“大泽瑞纪”,另一枚写着“松中优子”。瑞纪脸上没了血色。她折回沙发,沉下身体,好半天没能开口。她双手紧紧捂在嘴上,样子旧好像要阻止话语从那里滴落下来。

  “吃惊也是qíng有可原的。”坂木哲子说,“不过我慢慢向你解释,不怕的,放心!因为没什么好怕的。”“可为什么……”

  “为什么你住宿时期的名牌在我手里?”

  “是的,我……”

  “理解不了吧?”

  瑞纪点头。

  “我为你找回来的。”坂木哲子说,“你是因为这名牌被盗才想不起自己名字的。这样,为了找回自己的名字,你无论如何都要回收这两枚名牌。”

  “可到底是谁……”

  “谁从你家里把两枚名牌偷出来的?究竟向用来gān什么?”坂木哲子说,“关于这个,语气让我在这里用嘴来说明,还不如直接追问盗窃的犯人,这样再好不过,我觉得。”

  “犯人在这里呢?”瑞纪以愕然的语气问。

  “嗯,那还用说!抓住后没收了名牌。当然不可能由我去抓,让我丈夫和他手下人抓的。对了,我不是说过丈夫在品川区政府土木工程科当科长么,说了吧?”

  瑞纪仍未明白过来,只管点头。

  “好了,请过来,这就去见犯人。见了可得狠狠训斥一顿。”

  瑞纪跟随坂木哲子走出用来面谈的房间,沿走廊走到电梯,下到地下,再沿着地下冷冷清清的长走廊走到尽头处的房间门前。坂木哲子敲了敲门,里面传出男子的声音“请进”,坂木哲子打开门。

  里面有一个瘦瘦高高的五十岁上下的男子和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大块头男人,两人都身穿浅咖啡色工作服,中年男子胸卡上写道“坂木”,年轻男子胸卡上写着“樱田”。樱田手持一条黑色警棍。

  “是安藤瑞纪吧?”叫坂木的男子问,“我是坂木哲子的丈夫,叫坂木义郎,在品川区政府当土木工程科长。这是樱田君,我科里的。”

  “请关照。”瑞纪说。

  “怎么样,老实了?”坂木哲子问丈夫。

  “啊,彻底泄气,老实下来了。”坂木义郎说,“樱田君从早上漆一直守在这里,好像没添什么大麻烦。”

  “是的,是个老实家伙。”樱田不无遗憾地说,“如果胡来的话,我也好教训一顿,可是没有那样。”

  “樱田学生时代在明治大学是空手道的gān将,前途远大的小伙子。”坂木科长说。

  “那么,到底是谁、为了什么从我这里把名牌偷走的呢?”

  “那,还是同犯人对质吧!”坂木哲子说。

  房间尽头还有一扇门,樱田把门打开,按一下墙上的开关,打开灯。他环视一圈房间,朝三人点头道:“没有问题,请进来吧。”

  坂木科长先进,坂木哲子随后,最后瑞纪进来。仓库样的小房间,没有家具,只有一把椅子,椅子上坐一只猴。作为猴块头怕是相当大的,比成年人小,较小学生大。毛比日本猴略长,点点处处夹杂着灰毛。年龄不清楚,看上去已不年轻。猴的前肢和后肢用细绳牢牢绑在木椅上,长长的秃尾巴尖有气无力地垂在地板上。瑞纪进去时,猴一闪瞥了她一眼,视线旋即落在脚下。

  “猴?”瑞纪问。

  “是猴。”坂木哲子说,“猴从你那里偷走了名牌。”

  松中优子曾说没有人时别让猴偷走了,瑞纪还以为是开玩笑。原来松中优子知晓此事。瑞纪后背一阵发凉。

  “可为什么那件事……”

  “为什么那件事我知道了?”坂木哲子说,“因为我是专家。一开始我就说了吧?说自己有正式资格,也有丰富经验。人是不可貌相的。虽说是在区政府以低收费从事像是志愿者服务的活动,但作为咨导员的能力并不次于开漂亮事务所的那些人。”

  “当然那个我很清楚,我只是太吃惊了,所以才……”

  “好了,好了,开玩笑的。”坂木哲子笑道,“坦率地说,作为咨导员我是相当另类的。所以同组织啦学界啦那样的地方合不来,在这样的地方由自己随便做才合脾xing。你也看到了,我的做法相当特殊。”

  “但是极有能力。”坂木义郎神qíng认真地加了一句。

  “那,是这猴把名牌偷走的?”瑞纪问。

  “不错。悄悄潜入你住的公寓房间,从壁橱箱子里把名牌偷了出来。一年前偷的。你开始忘记名字正式那时候吧?”

  “是的,的确是那时候。”

  “对不起。”猴终于开口了。富有张力的低音,甚至可以从中听出音乐xing。

  “能说话的!”瑞纪惊愕地说。

  “是,能说话。”猴几乎不改变表qíng,“此外还有一桩必须道歉的事:去府上偷名牌时,拿了两只香蕉。本打算除了名牌什么也不拿的,可肚子实在饿了,尽管知道不好,但还是禁不住拿起餐桌上放的两只相jiāo吃了下去。因为看上去十分好吃。”

  “不要脸的东西!”说着,樱田拿起黑警棍“砰砰”打了几下,“可能还拿了别的什么,要不要教训一下?”

  “算了算了,”坂木科长制止道,“香蕉的事是主动坦白的,再说看上去也不像多凶恶的猴。在qíng况没进一步搞清之前就别太粗bào了。在区政府里对动物施以bào力,一旦被人知道,多少会惹出麻烦的。”

  “为什么偷名牌呢?”瑞纪试着问猴。

  “我是偷名字的猴。”猴说,“这是我的病。有名字在那里,就不能不偷。当然不说谁的名字都偷。有让我动心的名字,有特别让我动心的名字。而有那样的名字,就禁不住要把它弄到手——我潜入驻扎偷那样的名字。我制度那是不应该的,可控制不住自己。”

  “要吧松中优子的名字从我们宿舍楼偷走的也是你了?”

  “正是正是。我被松中小姐吸引得浑身火烧火燎的,作为猴,那般动心的时候以前以后都不曾有过。但我不能把松中小姐据为己有。毕竟我是猴,那是不可能办到的。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把她名字弄到手,哪怕弄到名字也好。仅仅弄到她的名字也会使我的心感到无比满足。此外作为猴还能指望什么呢?可是没等实现,她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没准松中优子的自杀和你有关?”

  “不不,”猴使劲摇头,“那不是的,那个人自杀和我完全无关。松中小姐怀抱着一个进退不得的心中黑dòng那样的东西,恐怕谁都救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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