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有个曾国藩_赵焰【完结】(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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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局很快像喷溅出的血迹一样,向四周扩散开来。湘军开始赢得一个又一个胜利了。在朝廷正规军绿营和八旗一败涂地的qíng况下,这支民兵xing质的武装力量迅速成为长江一带抗击太平军最重要的力量,成为主要战场的主力军。湖南人坚韧的xing格,太平军得以充分领略。很快,曾国藩的湘军随着战势的推进,走出了湖南,北上到了长江流域。在取得岳阳战役的胜利后,曾国藩又接连攻下鄱阳湖和dòng庭湖附近的重镇;然后,主力继续北上,聚集在武汉附近,部署进攻武汉三镇。曾国藩根据武汉的特点,制订相应的策略:让水师清理江面,割断武汉三镇之间太平军的联系,并且,由水师协助陆营,用pào火攻击沿岸太平军营垒;在陆地,数万湘军集中起来,全力进攻武昌;汉阳则由魁玉等湖北兵勇围攻。在经历一系列的战役之后,曾国藩指挥战争已经变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在他看来,军事调度就如同对弈一样,只要心中有韬略,同样可以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湘军水师出巡图

  比较起战场上的节节胜利,在战场之外,作为团练大臣的曾国藩却因为不断遇到麻烦而深陷烦恼。庞大而腐朽的制度无法在战争中快速运转,一直像一个昏聩的老人一样,无法行动敏捷,这一点,让曾国藩头痛不已。这时,湘军已经因其优于八旗、绿营的战斗力争得了合法地位,曾国藩也以汉族团练大臣的身份取得了带兵的权力,但这些都是非常时期的既成事实。曾国藩一直没有抚督的实职,带兵还是“名不正言不顺”。这样的尴尬局面,使得曾国藩在与地方各级官员的协调中,不得不耗费更多的jīng力;甚至,还在很多关键时刻遭受说不清道不明的抵触和对抗。这些,是最让曾国藩伤脑筋的事qíng,如果地方的关系不能理顺,接下来的局面会非常困难。曾国藩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朝廷并不信任自己,自己在朝廷的眼中,只是一个冲锋陷阵的“替死鬼”。那些掌握朝廷大权的满族贵族是最忌讳汉臣掌握实权和兵权的。当年,朝廷让江忠源担任安徽巡抚,胡林翼为湖北巡抚,就是不肯将地方官的大印jiāo给曾国藩,也是基于这样的考虑。这些人,都是排在曾国藩之后的湘军人物。他们受命之时,手上并没有像曾国藩那样拥有数万军队。一个人,如果手上控制着数万军队,又掌握着地方大权,在这个摇摇yù坠的朝廷看来,肯定是一件要命的事qíng。

  清陆军战阵图

  让曾国藩哭笑不得的事还有:当曾国藩率领湘军出衡阳,席卷两湖,接连获胜进bī武昌之时,那个喜欢风花雪月的咸丰皇帝竟发出了这样一道上谕:“塔齐布、曾国藩奏水陆官员大获胜仗一折,办理甚合机宜。塔齐布着jiāo部从优议叙,曾国藩着赏给三品顶戴,仍着统领水陆官员,直捣武汉……”接到圣旨,曾国藩无比尴尬,数年前在京城之时,曾国藩就是显赫一时的“二品侍郎”,而此时,却赏给他“三品顶戴”,这样的错误,真像是咸丰皇帝在跟他私底下开玩笑!好在曾国藩一直“忍rǔ负重”,更多的时候,他考虑的倒并不是自己的前程,而是全力拯救危亡的“道统”。因此,对于如此“幽默”,曾国藩也懒得去计较。更多时间里,曾国藩的湘军就像一辆高速行驶的车辆一样,只是依靠惯xing在运行,车轮下的摩擦力不谓不大,但这辆车已全力冲刺,尘埃飞扬中,明显地已刹不住了。

  1854年10月,曾国藩的湘军第一次攻下武昌,攻城行动可谓摧枯拉朽,湘军只用了短短的四天时间,伤亡只有两百多人。相比之下,太平军损失船舰两千余艘,丧师数千。这次战役在帝国一片溃败的战局当中,无疑一抹亮色。对战局几近绝望的咸丰皇帝获悉这个消息后,欣喜若狂。一开始,咸丰皇帝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复问询之后,仍是半信半疑。直至曾国藩的奏折呈到,白纸黑字之下,咸丰方才确信胜利。咸丰这一回的圣旨有点“靠谱”了:下令赏给曾国藩二品顶戴,同时让曾国藩代理湖北巡抚。圣旨送出不久,旁边有大臣冷冷地说:曾国藩以侍郎在籍,好似一般的平民,一介平民,能够一呼百应,恐怕不是国家的福音吧!咸丰听出了这句话的弦外之音,心里一惊,赶忙追补一道圣旨:撤除曾国藩代理湖北巡抚的任命,让曾国藩改任兵部侍郎——显然,咸丰还是不信任曾国藩,不信任这个手握重兵的汉族书生。

  完全可以想象曾国藩收到这两件上谕时的心qíng。不过此时的曾国藩在经历了诸多的失望之后,对于朝廷的指令,已抱有平常心了。收到第一封上谕时,曾国藩并没有过多的欣喜,他照例公事公办回了一折,谦虚地表示自己并不想代理巡抚之职,不敢接受巡抚之印,想暂时jiāo湖北总督保管。咸丰在收到曾国藩的折子后,态度严厉,反而怪罪曾国藩在落款时不署巡抚之名,有违旨之意。这样的qiáng词夺理,让曾国藩心中十分不快。好在曾国藩已没有心qíng郁闷了,战局已呈危机状态,湘军在攻下武昌之后,太平天国立即调整了战略部署,调集燕王秦日纲和翼王石达开部,大军沿长江一线,开始了第二次猛烈的西征。

  1854年10月底,曾国藩率领湘军从武汉出发,这一回,曾国藩打算集中优势兵力,全力围攻湖北与江西jiāo界处的田家镇。瑟瑟秋风中,曾国藩首攻huáng州,再占鄂城,然后兵分三路东下,一路扫清沿途的太平军据点。到了长江边上的半壁山一带,湘军重新聚集,全力进攻太平军重兵屯集的田家镇。田家镇之役异常惨烈,后来,曾国藩在给朝廷的奏折中这样描述:即使是战争结束后,江边上仍有浮尸不断。经过几次拉锯战,湘军在付出了重大代价之后,终于攻克了田家镇,击毙太平军一万多人,烧毁战船四千余艘,缴获五百余艘。当然,湘军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曾国藩听到自己军队的伤亡数字时,一时禁不住,在大帐之中失声痛哭!战争,就是这样冷酷无qíng,哪有什么绝对的胜利呢?无非是彼此之间的互相消耗罢了。让曾国藩更没有想到的是,田家镇战役是一个阶段xing的总结,从此之后,在两年多时间里,湘军陷入了一个低谷,曾国藩与胜利渐行渐远,以致很难有相逢的机会了。

  1854年12月的一天,曾国藩照例早早地起chuáng。自带领湘军的第一天起,曾国藩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每天,曾国藩总是在起chuáng后带领一两个亲兵巡查营垒,检阅士兵训练;吃早饭时,曾国藩把当天要布置任务的将领和幕僚叫在一起,边吃饭边jiāo代当天的工作;早饭后,曾国藩往往用一上午的时间批阅各地送来的文件,处理相关事务。稍有空闲,曾国藩总是捧起一本书,边读边思考。读书,在曾国藩看来,不仅仅是学习,更重要的,还能克服骄惰、奢靡以及浮躁的xingqíng,让自己随时随地都能沉静下来。曾国藩不是一个只知高谈阔论的道德家,相反,他一直注重身体力行,“立德”的前提,是要“立功”;要做到“内圣”,必须推行“外王”;对于一个人来说,致力于心xing修养,是为了达到经世致用的目的;或者说,只有内部准备好了,才可以“外用”,内部,是外部的基础——这些,都是不能分开的。曾国藩毕生努力去做的,就是“内外兼修”,以冶炼内心的宏大,去迎接外部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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