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票_王跃文【完结】(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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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说着,恭亲王已悠闲地步入包厢。在门口,他的目光偶然地落到了祁子俊身上,祁子俊也偷偷瞥了恭亲王一眼。两人目光相遇的一刹那,都认出了对方。祁子俊顿时紧张起来,恭亲王却不动声色地走进包厢。

  润玉这时走上前来,单膝跪地,落落大方地向瑞王爷奉上红色的戏折子。

  润玉语声清脆地说:“请王爷点戏。”

  瑞王爷接过戏折子,随便看了看,就说:“我点个《青梅煮酒论英雄》,恭亲王,你说怎么样?”

  润玉又照样向恭亲王奉上戏折子,“请王爷点戏。”

  恭亲王不接戏折子,说:“我点个《古城会》吧。”恭亲王用眼睛盯着祁子俊问:“你也是戏班里的?”

  瑞王爷代祁子俊回答说:“这是义成信的少东家。”

  瑞王爷意味深长地说:“得谦虚。你知道什么叫谦虚,就是夹起尾巴做人,别太张扬了。”

  祁子俊赔着笑,不敢回话。恭亲王的脸却红一阵白一阵,十分难看。

  夜晚,北京义成信票号,灯一盏盏地熄了。祁子俊穿过大厅,来到分号后院的掌柜房里。伙计们都走了,只有袁天宝还在这里守候着。袁天宝欢喜地说:“恭喜少东家。家里捎信来,少奶奶生了,是个公子。”

  第二天,祁子俊捧着外裹huáng云缎包袱皮的紫檀木盒,毕恭毕敬地立在恭王府门前。

  祁子俊说:“烦请大爷给通报一声。”

  夜色降临了。恭王府两扇朱漆大门已重重地关上了。立在门外的祁子俊能看到的,就只剩下两尊威严的石狮子。祁子俊不甘心地离开了。

  第十四章

  太原街道上人来攘往,一派繁华热闹景象。苏文瑞回到了自己住的那家破旧的小客栈,想躲开店老板的目光,赶快回屋。

  店老板一反常态,说:“苏先生,不忙,不忙。这儿有您的东西。”

  他把一个包袱推到苏文瑞面前。苏文瑞打开包袱,里面赫然是他当掉的那件蓝布夹袍,此外,还多了一身崭新的衣服、鞋帽。

  店老板说:“义成信的伙计送来的,说是有位爷替您赎出来了。”

  傍晚,苏文瑞来到太原义成信票号门口。他还是穿着那身旧蓝布夹袍,站在当铺门口,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进去,忽然看见祁子俊从里面走出来,热qíng地朝他打招呼。

  祁子俊说:“这不是苏先生吗,哪阵风把您给chuī来了?”

  酒足饭饱之后,祁子俊说:“忘了问您,在太原有什么事要办?”

  苏文瑞长叹一声:“一言难尽啊。三入科场,三次落第,一事无成,半生潦倒,我是再也不动这个念头了。”

  祁子俊趁机说:“苏先生,我有个不qíng之请。我身边正缺个出谋划策的人,您要不嫌弃,就给我当个军师,从今往后,咱们一起gān,有我吃的,就有您吃的。”

  不几天,祁子俊带着苏文瑞一起回到山西祁县老家。骡车停在祁家大院门口,祁子俊走下车。苏文瑞还端坐在车里。

  此时关素梅也已知道祁子俊回来了。她心神不定,又喜又忧,把屋子里收拾得十分整洁。世祯低着头,趴在关素梅的膝盖上,片刻,抬起头来,脸上带着孩子特有的执拗。

  世祯说:“妈妈,他不是我爹。”

  关素梅耐心地劝道:“叔叔是你爹的亲兄弟,跟爹是一样的。”

  世祯固执地说:“不一样。”

  关素梅问道:“给孩子取个什么名?”

  祁子俊随口说:“按着家谱,叫世祺吧。”说罢才注意到,世祯一直跟在关素梅旁边。祁子俊打量着世祯说:“世祯又长高了。”

  关素梅望着世祯说:“这孩子,见了爹也不知道叫。”

  mpanel(1);第二天,义成信山西总号掌柜房里,祁子俊和苏文瑞相对而坐,正在商议事qíng。

  祁子俊说:“照票号的老规矩,东家和掌柜是分开的,总号这里,我爹一向是自己兼着的,我也不能破这个例。但我常年在外边,这里得有个主事的二掌柜,我想请您出马。”

  苏文瑞说:“我给你保举一个人,是你们家的远房亲戚,论辈分还比你长一辈。”

  祁子俊问:“您是说祁伯兴?”

  苏文瑞说:“正是。”

  祁子俊说:“人是不错,但他在大恒盛gān得好好的,我岳父不可能放他。”

  苏文瑞说:“他在那边只是个档手,你想想,哪有档手不想当掌柜的?人往高处走,只要他本人愿意,关老爷也说不出什么来。”

  祁子俊第二天就来到岳父关近儒家。关近儒听祁子俊讲完,笑吟吟地看着他,说:“子俊,你好厉害,挖墙脚都挖到我这儿来了。”

  祁子俊不好意思地说:“要不是实在没人,也不敢跟您提,您就多担待着点。”

  关近儒说:“可以。但是有一样儿,祁伯兴最多只能借给你,他人还得算大恒盛的人。”

  祁子俊高兴得连连点头:“就照您说的办。”

  早晨,祁子俊来到义成信山西总号。祁子俊走进票号的时候,等候多时的苏文瑞迎上前来。

  祁子俊说:“苏先生,中午商会有饭局,您和我一起去吧。”

  苏文瑞说:“我听到一点风声,有些商家对朝廷加征厘金不满,想要推举个挑头的跟官府jiāo涉。”

  祁子俊紧皱眉头说:“谁愿意出这个头?”

  苏文瑞说:“我估计,会有人打你的主意。”

  祁子俊问:“我?不缴这个狗屁厘金当然好,可也犯不上为这个跟官府闹翻,断了自己的前程。”

  苏文瑞说:“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躲。”

  祁子俊问:“苏先生,您说究竟谁会出这个头?”

  苏文瑞沉吟道:“照我看,最有可能的是关老爷。”

  知府衙门前,关近儒正领着祁县商会的同仁们为裁撤厘金请愿。关近儒跪倒在衙门的台阶前,将一纸陈qíng状高高举过头顶。关近儒高声说道:“糙民关近儒等拜见知府大老爷,恳求朝廷开恩,裁撤厘金。”

  徐六垂头丧气地走回柜台,但一站在顾客面前,立刻恢复了常态,收票、数钱,手法娴熟,gān净利落。祁子俊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站在旁边看得呆住了,差点叫出好来。

  李然之厉声威胁说:“只查办为首挑动闹事的,余者一概不予追究。你们再这样闹下去,形同造反。”

  关近儒等人仍然跪在那里。

  李然之喝道:“拿下!”

  关近儒巍然不动。几个兵丁一拥而上,将关近儒绑了起来。另外的兵丁拳打脚踢,驱散请愿的商人们。

  祁子俊带着礼物来到知府衙门。杨松林从祁子俊手中接过礼盒,说:“子俊,你真是周到。”

  祁子俊说:“让您劳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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