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冲说:“我是正在戒烟哩,比原来抽得少多了。朱书记一戒烟,我老婆就说,人家朱书记都戒烟了,你也戒了吧。可我没朱书记那种毅力,得慢慢来。”
陈清业就把这话引伸开了,“那当然啦,这就是区别。不然,谁都可以当书记了。”
朱怀镜笑道:“清业你拍我马屁有什么用?我又不能提拔你。你现在生意怎么样?在梅次这边有几处工程?”
陈清业说:“我没有向你汇报哩。三个工程,都是装修。一个是梅城宾馆,一个是工商银行新办公楼,一个是火车站新候车大楼。”
朱怀镜点头笑道:“好嘛,蛮红火嘛。你看,你自己在这边闯,不用我打招呼,也吃开了嘛。请你谅解,就因为你是朋友,又是老乡,我就不好替你说话。”
陈清业会意,“我也不敢麻烦你啊!你现在担子更重了,我哪能为自己的事找你?我嘛,反正是讨这碗饭吃的,生意总得有嘛。毕竟又是生意,成就成,不成另外找就是了。还有一条,我做工程,质量上过硬,别人想挑毛病也挑不着。”
朱怀镜说:“清业,做你这一行不容易,我知道。建筑行业里面的鬼名堂最多。你现在也越来越成气候了,我建议你还是赶快转行,gān点别的事。比方开商场,比方像刘浩这样投资酒店……对对,你在荆都原本就经营着酒店。早点儿脱离建筑行业好些。”
陈清业说:“我早就有改行的打算了,只是一时拿不准去gān什么。建筑的确不好用,里面名堂太多了。说句实在话,多少不打点一下,是不可能拿到工程的。这是谁都知道的秘密。”
“清业,别送别送。”朱怀镜闭上眼睛,摇着头,“人的贪yù是无止境的,你送多少他都不满足。郑板桥有几句诗,说的就是当年有钱人给达官贵人送钱的。说是:尽把huáng金通显要,惟余白眼到清贫。可怜道上饥寒子,当年华堂卧锦茵。毕竟是自己赚的辛苦钱,gān吗要去送别人?到头来自己穷了,有人理你吗?”
刘浩若有所思的样子,“朱书记,你这一课不光是对清业上的,也是对我上的。我们有时没有办法,只得破破财。谁愿意把钱白白拿去送人?有时是不送不行。”
朱怀镜说:“你没有送我的,不照样也行了?你若是送了,我也收了,我们今天能这么坦坦dàngdàng坐在一起做朋友吗?兴许也可能朋友长朋友短的说,可味道就不一样了,心里会说,什么朋友?还不是金钱朋友!”
陈清业把叹息声拖得长长的,无限感慨的样子,“若是天下当官的都像朱书记这样,就好了。”
“别给我戴高帽子了。不过你们要有信心。这毕竟只是过渡时期,慢慢会好的。你们都还年轻,赶在这会儿事业上又起步了。以后秩序好了,一切都正规了,更是你们大展宏图的时候。”朱怀镜突然想起那封怪信,就说了出来。
“王八?”陈清业问道,yù言又止。
朱怀镜问:“怎么?你好像要说什么?”
陈清业望着朱怀镜,说:“没有哩。”
朱怀镜感觉陈清业的眼光有些怪,猜想他一定是有话要说,可能是不方便说吧。过后再问他好了。这时,舒天手机响了。他接过之后,告诉朱怀镜,“朱书记,是关云。我说你这会儿没空。”
这么晚了,关云没事不会找他的。便说。“你接通他的电话吧。”
电话通了,朱怀镜听了几句,就站起来走到一边去了,“好好,你说吧。行行,你到我办公室等着吧。”
朱怀镜回头jiāo代各位,“杨冲送我去办公室走一趟,我还要回来的。你们没事就在这里坐坐,要不就休息了。舒天你也在这里吧。”
舒天觉着奇怪,只好说:“行,我等你回来。”
十几分钟,就回到了地委机关。关云照例又在办公室门口等着了。朱怀镜开了门,顾不上说请进,自己先进去了。关云随后将门关上。“事qíng弄清楚了。的确有人收了钱,但不是任何一位领导。”说完这些,他才坐下来。
“谁?”朱怀镜急于知道。
“贺佑成。”关云说。
朱怀镜几乎被弄糊涂了,“贺佑成?不是舒天的姐夫吗?他凭什么收钱?”
关云说:“就是了,所以我说不让舒天一块儿来。”
“朱书记,我冒昧地问一声。都说贺佑成是你的表弟,是吗?”关云问。
朱怀镜大为惊愕,“哪里说起!我同贺佑成几乎说不很熟。”
“是吗?”关云笑了几声,“那么这个案子就有些滑稽了。是这样的,贺佑成到处chuī牛,说他是你的表弟。别人也相信,你换了秘书,让舒天跟你跑,说就因你们是亲戚。外面知道烟厂工程招标是你亲自负责之后,就想办法要接近你。他们一打听,说你人很正,有人送钱给你,却碰了钉子,就不敢找你。但他们还是想找个办法打破缺口。他们找来找去,见你在梅次只有贺佑成这么个亲戚,就求他帮忙。贺佑成好说话,谁找他,他都答应帮忙。但钱先不收,只说好一个数,事成再收,不成分文不取。钱要得也不多,三十万。他同每个人说的都是一套话。他说,我表兄是个正派人,不一定听我的。但我尽量去说,兴许他又给我个面子呢?说成了,你再给钱也不迟。其实,他也不用同你说,反正有一家要中标的。后来人和集团中了,就以为是得到了你的关照。结果如数付了贺信成三十万。他们也不敢不给,他们以为,只要工程没完工,只要他们没全部拿到钱,你都有办法治他们。但这状却不是人和告的,告状对他们也不利。只是后来,那几家有中标的,偶尔碰在”起说这事,就发现中间肯定有文章了。但他们都相信贺佑成是你表弟。“朱怀镜听着哭笑不得,想这贺佑成玩小聪明倒也玩了三十万。难怪有次贺信成同几位建筑老板在一起喝茶时,专门打电话给他,说他那些朋友想见见朱书记!贺信成后来请过他几次,他都婉拒了。贺佑成还到他办公室去过几次,也没什么事,只是坐坐,他都只是勉qiáng应付了。
“到底是哪家告的呢?”朱怀镜像是自言自语。
关云摇头道:“这个暂时查不出来。事qíng很清楚了,查不查得出都不重要了。”
朱怀镜说:“这事怎么处理好?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关云说:“若公事公办,按诈骗罪将贺佑成抓了就是了。看朱书记的意见怎样。”
朱怀镜知道关云的意思是顾忌着舒天,而朱怀镜却怕伤着舒畅。“这事还有别的人知道吗?”朱怀镜问。
关云说:“就只有我和我局里另外一位小伙子知道。人和是当事人,自然也知道。但别的那几家建筑公司只是猜测,他们拿不出真凭实据。”
朱怀镜站起来,双手cha在裤兜里,低头沉吟。好一会儿,他抬头望着关云,“这事你暂时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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