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光帝继位,左良玉自恨无策立之功,本来不赞成,后因湖广巡抚何腾蛟、巡按huáng澍苦劝,他勉qiáng上表拥戴,被进封为“宁南侯”。但是,弘光帝、马士英等人,对他最有戒防之心。
乱世重武将,可南明相比南宋,远远不如。宋高宗赵构偏安江南,杀一岳飞易如反掌。弘光帝坐据南京,却只能听任四镇及左镇跋扈称雄。所以,孱主之于qiáng藩,恰如慈母之于骄子。
日后,南明数帝,均在武将武夫掌握之中,所以日益衰弱,次第以亡。
以刘泽清为例,此人原本书生意气,年轻时候因为猜忍好斗,被学政禁止参加考试,无奈之下,他才改武科。从骨子里,他对士人有极大的反感。所以,面见弘光帝后,这个武臣竟敢说出这样的话:“祖宗天下,为白面书生坏尽。此辈宜束之高阁,待臣等杀贼后,再逐次择用,故请罢制科。”
由于他先前在崇祯朝曾为东林党人排挤,故而不遗余力与马士英站在同一战线,尽显武将骄横。
有样学样,其余三镇军头,曾与刘泽清一起,在党争最激烈时,联合上疏,指斥姜曰广、刘宗周“谋危社稷”。这种武将弹劾文臣的“本末倒置”,在以前的明朝政治中,从未出现过。此时拥兵自重的军阀们,竟然肆无忌惮。
同时,四镇之间,为争夺地盘,扩充势力,相互间多有磨擦、冲突,几乎酿成内乱。huáng得功、高杰二部火并,差点造成两支军队几十万人之间的混战,如无史可法从间弥fèng,当时窝里死斗几不可免。
yù向江南争半壁(18)
但话又说回来,倘使无东林党和史可法等人的私心,弘光帝依伦序顺利继统,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四镇参与“策立”而造成的拥功自专。所以,追根溯源,史可法真正难逃其责。
高杰驻扬州,huáng得功驻仪征,本来就是史可法安排牵制高杰。与huáng得功同宗的明朝登莱总兵huáng蜚想入南京觐见弘光帝,怕路中为高杰、刘良佐等人劫掠,就写信给huáng得功,让他接应一下自己。huáng得功率三百jīng骑出迎,至距邗关五十里以外的土桥时,饮马吃饭,高杰派出大队人马突然杀出,矢石如雨一般密集,尽杀huáng得功三百jīng骑。幸亏huáng得功本人悍勇,只身逃免。高杰乘胜,又趁huáng得功离镇,派大兵进袭仪征,反被早已有备的huáng军打得大败而逃,千余人被歼。于是,二部将领各自整军备马,意yù仇杀。
史可法无奈,亲自至仪征调停,苦劝苦说,表明天下人皆知土桥之变曲在高杰,并自己出银偿补huáng得功马价,huáng得功勉qiáng接受。最终,高杰也受史可法劝说,送千金与huáng母作寿,二人之间仇怨才稍稍得释。但高、huáng二部,已经是势不两立。史可法只得调huáng得功移驻庐州,派高杰移镇徐州。
诸镇军阀,各自拥兵自重,他们在军事上毫无作为,军饷开支却极大,使得南明政府捉襟见肘,入不敷出。羊毛自然出在羊身上。由此,江南百姓,顿入膏火之中,倍受压榨。
南明赋税倍增,百姓骨髓殆尽,家财粮食,全被政府搜刮,以奉养这些骄兵悍将。即使是丰年,江南一带的财赋仅仅600万两白银,可四镇及左良玉的军队,竟然需要700万两白银来养,所以,南明只得依靠对江南百姓加征赋税,来满足军需。
清朝方面,马不停蹄,一直处于高度的紧张和亢奋之中,连连占有山东、山西大部分地区。由于弘光朝廷“借虏灭寇”的基本政策,南明军队上下醉生梦死,根本不向北方推进,任由山东、河南日渐成为清朝的稳固统治区。
1644年yīn历十月十二日的怀庆战役,大顺军获得大胜,攻克沁阳,一下子让多尔衮大惊,从而把所有重兵皆调入陕地,合击李自成余部。倘若弘光君臣审时度势,即使打最简单的人海战术,也能向北方跃进一大步,最差也能把防线推至huáng河岸边。彼时,北直隶、山东、河南东部等地,清军兵单力虚。
可笑的是,弘光君臣小人心态,存有坐山观虎斗之幸灾乐祸之心,谁也不懂在大乱之中设法保有第三种力量的绝对重要xing,任由清军放心大胆倾注全部老本在陕西追围大顺军决战。
丧钟,不仅仅为大顺军李自成而鸣,也将为南明弘光朝廷而鸣。
1645年三月,被清军追着打的李自成统大顺余部跑到襄阳,向汉川开进,在清河口大败左良玉部。
打不过李自成,左良玉部既不防“贼”也不击“虏”,反而借“北来太子案”,乘船蔽江而下,直杀南京去“清君侧”。
不久,李自成在湖北通山遇袭被杀。大顺标志xing人物的死亡,也宣告了这个政权的落幕。
清廷的注意力,立刻全部指向了南京。
以下犯上窝里斗
——许定国杀高杰的“睢州之变”
许定国在睢州诱杀高杰事件,是南明弘光朝一个事关全局的大事件。
高杰在前文中有叙述,这里要细讲一下许定国其人。
许定国,字肤公,是河南太康人,出身贫寒,少入行伍,膂力过人,据说能双手举起千斤大钟,所以有“许千斤”的绰号。
此人年轻时,一直在明朝辽东的军队中闯dàng,因在山东平灭白莲教有功,得升为副总兵。崇祯初年,他被调任河南,大概是从崇祯六年呆到崇祯十二年。其间,许定国一直同农民军作战,并取得了太康之战的胜利。
总起来讲,许定国战绩一般,主要与农民军周旋而已,但个人势力日益积攒。
崇祯帝在河南新设河南总兵,委与原为河南巡抚的张任学,把时为“署镇”的许定国调往山西。崇祯十四年(1641年),许定国才被实授为山西总兵,当其时,他已年近七十。
不久,由于李自成在河南展开猛烈进攻,困围开封,明廷命令许定国率五千jīng兵从山西赶往河南进行援助。此时的许定国,心怀简慢,上疏崇祯帝,要求朝廷先发赏银赏缎和银牌。出于事急,明廷兵部满足了许定国的要求,凑银凑物运至山西。
许定国却得钱得物不使劲,行至山西沁水时,他就开始磨蹭、拖延,并暗中唆使部下士兵哗变。然后,他本人就以安抚为名,长时间在沁水一带逗留观变,生怕临老死在河南的农民军刀下。
明廷兵科给事中不久上疏劾奏许定国“挟非分之赏,率援汴之师,yīn纵士卒而归,借口招安,逍遥河上”。
由于事实清楚,许定国被明廷逮入北京,下狱论死。如果在平常,老匹夫肯定难逃闹市中刽子手的大刀。
但是,崇祯十六年,李自成农民军在河南大败明军后直扑陕西,击死明朝大帅孙传庭,进军延安、榆林后,直向山西进发。
病急乱投医,事急瞎找人,毕竟许定国是个具有作战经验的老将,在兵部尚书张缙彦保举下,明廷把许定国从狱中放出,授“河南援剿总兵”一职,让他跟随兵部右侍郎余应桂收拾孙传庭死后留下的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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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应桂文臣,又无胆略,没到山西就止脚不走,很快就被猜忌多疑的崇祯帝削职逮问,这样一来,许定国上面没有了文臣“督师”,重新回到他的老根据地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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