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珠声音小下来,可是很快又大起来,她说,建东一说他没有活钱,我就准备拿私房钱帮助你。建东说没有,我马上回家去拿,没想到,我老爹老妈最近买六合彩,买疯了,一直亏,又偷偷背着我,用了我的钱!
比觉说,那你没有带钱来?我刚还和催款的医生说,上午就能再打一万进去……
海珠说,我把家里能拿的现金都拿来了,一万是没有了,只有两千。海珠把包打开,拿出一个旧信封。比觉接过,抽出里面的钱,钱包在一张替他写好的收据里,比觉愣了一下,海珠笑着,怕你这不好写,所以我先替你写好了,你签个名就好,这里——
比觉在口袋摸笔,同时看了海珠一眼。海珠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算了算了,没有笔就算了,下次我筹到钱,再一起写进去。比觉把名字签了,把字据递给海珠。海珠推辞说,算算!不然还是算啦,我不要啦,就算我送你们的一点心意吧!
比觉没有表qíng,但执意要给她字条。海珠越发坚决起来,说,我也是看着她长大的,这两千送她又怎样!以后,我筹到数目大的,你再写我欠条吧。海珠还真的把收据一把撕了,脸上的表qíng很豪慡。可是,比觉脸上并没有海珠想看到的喜悦和感激。杨自道也清楚,这个数目,和尾巴目前急需的费用,差距实在太大了。
海珠先走了。电梯门一关,比觉说,妈的,她是怕我还不了!杨自道说,我jiāo班后再过来,运气好的话,我们就有钱了。你跟医院说再缓缓。
那傻丫头家里真是开工厂的?比觉说。
你别动她脑筋。
这都什么时候了!
我不愿意!
你别以为我是铁打的,能赖账、能借钱、还能日夜当护工!
你疯了?!
你才疯啦!别忘了我们是她共同的父亲!
我不是说下午跟车老板借吗?
靠谱的事先做!嘴边的ròu不吃,偏要去打猎。什么意思!
你、懂、个、屁!杨自道咬着牙齿说。比觉知道,这是阿道极度恼火、濒临失控的表qíng。比觉不再吭气,两人一起走回病房。
走吧,杨自道对伊谷夏说。我还要去捞面条。
那好吧,我也走。伊谷夏对尾巴招手,我会再来看你的,小尾巴,我太喜欢你啦,我会给你带更多的花来!
别带!比觉说,医生不鼓励花卉进病房。有些花粉会引起心脏不适。
哦,那……
这个我会处理,谢谢你。
那……需不需要钱……
伊谷夏没有说完,已经被杨自道拽了出去,身子失衡之际,她没有看到杨自道和比觉互相狠狠对视的眼睛。这一瞬间很快,伊谷夏看到的是,比觉微笑着,说,走好,谢谢你,请走好。杨自道也微笑着,他拉着她边走边说,需要的话,我会找你的,走吧走吧,我耽误太久了。
尾巴的手术后并发症,是在杨自道刚筹到一万元、大家刚松一口气的时候爆发的。当时,辛小丰过来,发现尾巴比前两天显得昏昏沉沉,小手和小脚特别冰凉。辛小丰突然害怕,轻声叫唤,尾巴也没有反应,辛小丰站起来奔去找医生。医生一看,也神色大变。结果小家伙血压极低,尿液很少。是并发症低心排,十分危险。尾巴又进了重症监护室,qiáng心、利尿的药一起上。这一天又是四千多的费用。
比觉很恼火,他甚至怀疑伊谷夏的那些鲜花可能是凶手,结果,花期还盛,他就把它们全扔了。
第五章 寂寞而明亮的教堂
一
半夜两点多,伊谷chūn警区并列的海峡双星大厦——厦门大厦和金门大厦的大堂都灯火通明。受周边两家建筑工地的影响,大厦进出通道设施及物业管理尚未全部到位,人员进出混杂,加上金门一期的防盗门不够坚固,溜门盗窃的家伙也频频在这里出现。
四五个衣着整齐的警察和协警在大堂深处。进出大堂的人都被要求查验身份证明。
一辆出租车开到大堂门口,两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下来,一前一后进来,一个还在信报箱那里拿了报纸,两人正往电梯而来的时候,伊谷chūn和辛小丰走了过去。辛小丰请他们出示证件。两个男人互相看了一眼,嘻嘻直笑,可以很明显看出他们的脚是酒后虚晃随时要趔趄的,他们似乎努力要稳住自己,舌头却很大,两人先后说,台……胞——我——们是一台——胞……
辛小丰说,请出示你们的台胞证或者申报条。一个黑衣男人摸着脑袋,问白衣男人,你带——了吗?白衣男人嘻嘻……笑不停,连连摇手说,喝酒,谁……那个……
黑衣男人打着酒嗝,步履蹒跚地往伊谷chūn身边靠,伊谷chūn出手扶住他;辛小丰也感到白衣男人靠向自己,很快,一只手已经塞进他的裤袋,一大卷钱已经在里面了。同样的,伊谷chūn裤袋里也鼓起了一块。辛小丰假装没有感觉,但看见伊谷chūn已经在一丝暧昧的微笑中,把自己口袋的钱掏了出来,给黑衣醉汉塞了回去。他抓着黑衣人胸襟,猛力摇晃,说,证件不带还想行贿警察?!
辛小丰在伊谷chūn教训黑衣人时候,把口袋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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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须一瓜
钱也塞回了白衣男人手里,男人推挡,钱掉在了地上。伊谷chūn也看见了。辛小丰把钱捡起,用力塞回白衣人口袋,白衣人摇摇晃晃的躲闪中,辛小丰发现他上衣裤袋每一个口袋里都是钱,根本没用钱包。他忍不住又按了一下那些口袋里的钱,看起来是帮醉汉塞紧,实际,辛小丰在温习刚才很刺激手指的很瓷实的有钱手感。从业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感到,别人的钱和自己的钱,好像也不是天堑。钱啊,这么难又这么容易到手的东西啊。
伊谷chūn招手叫小丁过来,让辛小丰和小丁把两个台湾人送上楼去。回头,辛小丰和小丁下来,看伊谷chūn有点发愣,他机械地问,住多少号?小丁说,A座3806。我cao,颠三倒四、醉醺醺的找不到台胞证。
伊谷chūn看着辛小丰,说,你刚才闻到酒味了吗?
辛小丰摇头。
就是说,你也没有闻到酒味?
辛小丰说,没有,贴近的时候,有一点隐隐约约的清甜味。说不定是昨天遗留的酒味。
伊谷chūn眯起眼睛,轻轻点着头,说,妈的,他们竟然醉得走不好路——给我记着这两个家伙!记着房门号。
伊谷chūn没有再跟辛小丰提钱的事,辛小丰却克制不住想到它,是三千?还是四千呢?
忽然,辛小丰觉得伊谷chūn很让人生厌。这个人对钱是没有感觉的,因为他是有钱人。
伊谷chūn的笑是什么意思,是职业猎人的讥讽和骄傲,他一向看不起收买他的人,因为他知道自己收买不了。这条疯狗,这条职业疯狗,他永远不知道急迫需要钱的人的焦灼苦痛。
辛小丰以为自己被白衣人塞钱的活络心思,伊谷chūn不知道,因为他自己当时也正被人塞着钱,但事后证明,伊谷chūn一清二楚,他看到了白衣人的手从辛小丰的口袋里出来,看到了辛小丰反常的迟钝,看到了辛小丰还钱时惟恐人不知的张扬动作。伊谷chūn实在太聪明了,不久之后的一个抓赌案子,就使辛小丰彻底明白,自己什么也逃不过伊谷chūn那双有毒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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