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染坊_陈杰【完结】(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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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吴说:“掌柜的,你打算怎么办?”

  寿亭说:“怎么办是想好了,可怎么办漂亮了还没想好。”

  【2】

  上海林祥荣的办公室里,周经理的脸还肿着,委屈地望着林老板,孙先生站立一旁,示意不要让他再说话。

  林祥荣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他停下来对孙先生说:“请几个大报馆的主笔来,我要让全国的人都知道姓陈的是个骗子。我要搞臭他,让染织界的人谁也不敢和他做生意。”

  周经理说:“董事长,咱们能不能把他骗来,也揍他一顿?反正山东我是不敢再回去了。”

  林祥荣气得想说什么,可刚想说又忘了。他在屋里转了两圈,又把词想起来:“他打你,是因为你当着那么多人,说他是讨饭的。你还是回山东去,他要是再敢打你,我就让我爸爸找山东省国民政府把他抓起来。不会有事的,他不会再打你了。过不了几天,整个中国都知道他是骗子,光那些麻烦就够他受的了!”

  【3】

  远宜自己在家,她坐在沙发上看书,不时地向后捋一下头发。这时,女佣拿着报纸进来,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太太,你整天看书,当心累着。你刚怀了孕,还是按大夫说的,要注意休息。”

  远宜笑笑,打开了报纸。她一看标题,立刻说:“岳大嫂,再去买一份来,不,买两份。”

  佣人紧张:“太太,又出了什么事?”

  远宜说:“不是日本鬼子,是我哥哥的事qíng。”

  佣人答应着去了。

  远宜看着,越看越生气,一下子把报纸摔到茶几上:“真无耻!”她随之去了长鹤的书房,拿过信封写着,写好之后又回到客厅,把那张报纸装进去。

  佣人拿着新买的报纸回来了。远宜把信封递给她:“你这就去邮电局,用快信把这个寄走!记住,一定是快信!”

  下午,济南筐市街路东,有一个赁小人书的书店。房子既旧又矮,里面也黑乎乎的,靠墙是一排排的小人书架,有些书都破了,封面封底糊着白纸。一个小伙子坐在柜台里头看画书,由于学生还没放学,堂内的小凳上只有一个三十多岁的人坐在那里看。这时,一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进来了。从他的神色里一看就知道是有事。他走到柜台前说:“哥,把门关了吧,我有事给你说。”回头他来到那个看书的人跟前:“五子哥,我和我哥有点事,这书你拿回去看吧。明天送来就行。”

  那人站起来:“我正好也看完了,给你。钱我也jiāo了。走了,兴业。兴家,我走了。”

  柜台里的那个小伙子忙说:“明天再来,五子哥。”

  兴业出来拿过门板上好,随后回到屋里。

  兴家问兄弟:“兴业,怎么回事?”

  兴业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报纸:“哥,报仇的机会来了,訾家那模范染厂招人呢!”

  兴家看着,看完之后把报纸往柜台上一拍:“好!咱年年往訾家扔火把,可他那房子就是着不了。这回行了,咱俩混进他厂里当工人,瞅空子把他的仓库点了,烧死这窝子王八蛋!”他说着说着,开始喘粗气,“当初就是借了点钱,暂时还不上,訾文海就帮着劝业银行霸占了咱家的皮革厂,气死了咱爹妈。苍天有眼呀!爹!妈!你二老保佑着我和兴业成了这事吧!”兴家眼泪下来了。

  兴业说:“哥,你不能去。訾家那些王八蛋认识你。就是我去,也得改名换姓,装成乡下来的。”

  兴家坐下,伏在那里哭起来。兴业大吼一声:“你哭什么!”

  兴家抬起泪眼:“兴业,我恨哪!呜——”

  兴业大叫:“别哭了,哭有什么用,咱应当高兴才是!”

  兴家说:“兴业,咱爹妈要是活着,今年也不到五十呀!爹呀——”

  兴业也忍不住了,坐在店堂内的小凳上抽泣起来。

  晚上,远宜坐在餐厅里,等着丈夫回来。她有些着急,慢慢地起身,走出小楼。佣人拿着斗篷在后面跟着:“太太,这天冷,你披上。”

  远宜用手一挡,来到了院中,看着通往自己家的路。风chuī来,她额前的头发摆动,表qíng带着忧虑。

  这时,一辆军用吉普车转过来,长鹤在车上看到了远宜,车停下后,没等卫兵来开门,自己跳下来,跑过来拉住远宜:“你怎么了,怎么站在这里?”

  远宜一见了亲人,就想掉泪,她和长鹤往屋里走,那两个卫兵小心地溜着边,去了楼下另一边的西屋。

  远宜说:“我早上就想给你打电话,可又怕你着急。林祥荣在报纸上骂咱六哥是骗子!”

  长鹤安慰她,二人来到沙发前坐下,佣人送过来茶。“有这事?”

  远宜把报纸递给他。长鹤大致地一看,把报纸摔到茶几上:“不知道天高地厚!我明天正好去上海检查物资储备,我去找他。什么东西!”

  佣人一见这qíng景,赶紧出去把门带上。远宜拉着长鹤的手,眼泪也流下来了:“我这些天自己在家,总想六嫂,也想六哥。早晨我一看报纸,心里急,就把报纸寄去了济南。寄走了,我也后悔了。六哥的脾气那么急,一看还不得气出病来!可怎么办呀!”

  长鹤安慰她:“六哥是见过风làng的人,没事儿。别哭了,远宜,明天我到了上海,警告林祥荣,不让他再登就是了。”

  远宜说:“可是他在报上说六哥是个要饭的,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六哥多没面子呀!”

  长鹤哈哈大笑:“傻瓜!六哥从来没觉得自己要饭是件丢人的事儿。林祥荣这是在帮着六哥做广告,这正从另一个方面证明了六哥的能力。再说了,林祥荣让一个要饭的骗买走了八千件布,他自己还光荣吗?你这个小傻瓜!”

  远宜撒娇:“那不是骗买,是他自己卖给六哥的。”

  长鹤赶紧更正:“我错了,我错了!”

  远宜执拗:“就是你错了!”

  长鹤哄她:“好好好,我错了!你快去洗洗脸吧。”

  “我就不!”她偎在长鹤怀里。

  长鹤亲着她的头:“好,不。远宜,詹姆斯少将自认为是中国通,但有一个词他就是翻译不了,问了我好多次,问我怎么翻译才恰当。你知道是哪个词?”

  远宜偎在那里:“人家怎么会知道!”

  长鹤抱起她的脸:“起来,我给你说。这个词是‘冤家’!你就是我的小冤家!”

  远宜双拳捶他,长鹤防守着,渐渐地安静下来。“我什么都不怕,就怕你掉泪。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完全可以理解!刚才我一拐过弯来,见你站在那里,那心立刻就揪起来。唉,快去洗洗脸吧,这不是什么大事。你这么挂牵六哥,就给他去封信吧。再过些日子,咱也就有小宝宝了,你把六嫂也叫来帮帮你。我以前也没有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办。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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