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染坊_陈杰【完结】(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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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宜说:“现在六哥正在应战,先别给他添心事了。”

  长鹤说:“你呀,左也不行,右也不行,我是没办法了。在机关里大家见我威风凛凛,说什么也想不到,我在家里处处给你赔着小心。你说我难不难!”

  远宜说:“你是说我nüè待你?”

  长鹤说:“这话有些直白,应当说是甜蜜的折磨。哈……”

  远宜靠在长鹤的肩上:“我让你烦吗?”

  长鹤说:“不是。是让我心碎的那种痛。好了,不说这些了,我明天去了上海,让林祥荣写信给你和六哥道歉。”

  远宜忽然坐直了:“长鹤,我看不用。六哥准有招对付他。你要是一去,反倒显得咱们以势压人。反正报纸他也登了,我想他也没有别的招了。”

  长鹤拿过烟,远宜笨拙地搓打火匣的小轮,长鹤就那样看着她。给他点上,长鹤抽了一口,看着外面说:“我和林祥荣的父亲吃过一次饭,他爹那人挺好,这事他可能不知道。林祥荣这种举动,显得像小人。我看,到了上海,我给他爹打个电话吧。这样也含蓄一点,不至于给六哥带来坏影响。”

  远宜点点头:“商业就是商业,gān吗揭人家的短呢?气死我了!”

  长鹤碾灭烟:“好了,洗洗脸吃饭吧。就这么点儿小事儿,就先成了小泪人儿,唉,我是服了你了!”说着扶远宜起来。

  【4】

  晚上,訾文海和訾有德正在家里商量事。小丫头冲好茶,訾文海说:“你出去吧,不叫别进来,我和少爷有话说。”

  小丫头不敢抬头,慢慢地走出去,随手带好门。

  訾文海叹了口气:“有德,咱这厂照这个建法,秋后就能开工。机器也到了青岛了,正在联络火车往这运。这招工广告登出去之后,找我的人不少。可我看了看,全是些少爷羔子,没什么中用的。你联络联络赵家,看看能不能借几个好点儿的工人来。这李万岐当经理行,上机器gān也行,可就他一个人还是玩不转呀!”

  訾有德很尴尬:“爸爸,现在赵东初卢家驹都不接我的电话。我看还是你出面找找苗瀚东,让他帮着找找吧。”

  訾文海无奈地笑笑:“咱没行下chūn风,望不来秋雨呀!指望谁也不行啊,还是招来人让李万岐慢慢地教吧。”

  訾有德说:“要不你再试着找找陈六子?”

  訾文海说:“陈六子那技工是他从上海花大钱挖来的,一是他不肯借给咱用,再就是那样的大钱咱出不起呀!”訾文海喝口茶,“以往咱对人太薄,所以社会传言对咱就不利。幸亏外人不知道咱和滕井合伙,这还好一点。过去,我太追求法律的公正xing,不知道通融,在法制jīng神和中国礼制文化之间,我选择了法制。外人不理解,所以叫咱刮地皮的。我维护了法律的公正xing,却得罪了许多人,甚至还有仇家!咱这染厂招工,也难免有仇人混进来。”说罢喟然长叹。

  訾有德听了父亲的话说:“爸爸,咱们之所以改行gān染厂,就是为了不再继续得罪人。等那些工人来了,咱好好地对他们,既不打,也不骂,以礼相待,和陈六子似的,让那些工人死心塌地地跟着咱。”

  訾文海认同儿子的说法:“当初这厂名起得就不对,济南谁不知道咱家叫模范监狱?还有滕井指画着打的那广告,‘平地响起一声雷,模范染厂不怕谁’,这明明是和同行——和赵家、陈六子叫板嘛!有德,这些难处都应当想到啊!”

  訾有德点头,起身给爸爸倒茶。

  訾文海依然很消沉:“自打去年你妈去逛大明湖,让人家当众骂了一顿,就回了济阳老家,怎么叫也不回来。在西方,律师是最受人尊敬的职业;可在中国,律师的太太能被人当众rǔ骂,原因却是因为律师秉公辩护!这是对我个人的嘲讽,更是对中国法制落后的嘲讽。”

  訾有德笑笑:“咱这不是出来了吗?没事,爸爸。”

  訾文海点头:“我现在正在想,不能让这两个厂合起来对付咱,最好能让他两家先打起来!咱拉上其中一个厂,打击另一个厂,先打败第一个之后,再收拾第二个,分而治之,最后全部歼灭。等咱厂建好之后,看看怎么样能让陈六子惹上官司,只要把他拖进官司里,那就好办了。”

  訾有德眼睛一亮:“爸爸,这招准行。他陈六子gān染厂内行,打官司他可是外行吧?”

  【5】

  明祖卖了厂之后到了济南,正在寿亭办公室说话。二人坐在那里,有说有笑。

  明祖说:“六弟,这卖了厂,浑身真轻快,心里也宽绰了很多。愿意早起,就早起到海边上遛一圈;愿意晚起,就一直睡,不用挂牵着厂里的事儿。”

  寿亭倾着身子:“我给你指画的那个价钱还行?”

  明祖高兴:“可是行!就是我把你那招儿给变了变。”

  寿亭感兴趣地问:“怎么变的?也让我学学。”

  明祖说:“我给滕井说,陈寿亭给我说了,只要下来二十五万,他就要。滕井知道咱俩的关系,主要是怕你再回青岛给他捣乱,也就认了。六弟,我这计行吧?”

  寿亭用力一拍明祖的手:“可是行!当初我脑子乱,没想起这一招来。咱俩该给他来出双簧,价钱兴许还能再抬上点去。”

  明祖感喟:“六弟,这就行了。自打你从青岛退出来之后,我就没心gān了。这好比两个不和睦的人一块走夜道儿,虽是又吵又打,可是心里不害怕。这光剩下一个人了,也没人和你吵了,也没人和你打了,可是越走越害怕。滕井虽说没朝我家里打枪,可是断不了让日本làng人到厂里捣乱,还断不了往院子里扔个死猫死狗的,搅得我心神不宁。总算你留给了我那辆汽车,这上工下工的,不怕他在路上办我。你弟妹说,这让她放心不少。滕井买厂的时候,想连咱的车也买了去,我是说什么也不卖。后来他都出到两万块钱。我想,德和洋行的新车才九千多,他为什么出这么多钱?后来他才对我说,他想买过去砸了,不愿意整天想起你来。六哥,你可要小心呀,滕井嘴上不说,心里可是真恨你呀!”

  文琪过来冲茶,寿亭说:“下去把你叔叫来。”文琪答应着去了。

  寿亭说:“他恨也没用,只要他那些贼羔兵打不进关来,明祖,你就放心,他滕井一点辙也没有。卖厂这事办得不错,惟一可惜的是,贾小姐给滕井当了经理,还用她的名字当了牌子——思雅牌。唉!”

  明祖也是无奈:“这个女人论说不坏,就是心太野。算起来今年也四十了,可打江山的那股子劲一点也没减。现在管着俩厂,过去的大华和元亨,总算过了当掌柜的瘾。”

  老吴进来了,他已见过了明祖,过来之后先向寿亭躬躬身:“掌柜的,有事儿?”

  寿亭说:“你打电话给老三,告诉他孙掌柜的来了,让他叫上他哥两口子,再叫上他家里那块洋姜,就是那兰芝,再给你六嫂打个电话——晚上你也去,咱在一块好好喝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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