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西门子公司中国总办理岳家庚先生!”
白志生有点沉不住气了:“我说,这小子还真是有点来头。”
钱世亨琢磨着:“还不要紧,全是买卖上的来往,倒是没有官府。”
“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驻华公使助理屠在东先生!”
这位也是三十多岁,身体笔直,一派绅士风范。他一见家驹就拥抱,然后向寿亭鞠躬。寿亭手足无措,哈哈大笑。
白志生说:“大不列颠这国,没听说过呀!”
钱世亨神qíng有点紧张:“就是英国。大哥,这事办得有点糙。”
“山东省国民政府副秘书长耿世年先生!”
寿亭急问东初:“你请的?”
东初摇头:“没有。先别管这些,先接着,随后再问。”
“山东省警察总署专员代表任海洋先生!”
这位文质彬彬,一点不像警察。
“四十二军长代表李志武将军!”
这位全副武装,见了寿亭双脚一磕,用力敬礼。寿亭无以应付,亲自让到坐位上。
“天津德通银行刘炳琪先生长子刘继家先生!”
“山东文海律师行,山东省著名律师訾文海及长子訾有德先生!”
訾文海爷儿俩出现在门口,也是手捧鲜花。
苗先生坐在那里,脸上出现厌恶的表qíng。他厉声质问东俊:“老六才来济南,不知道轻重,你请他来gān什么?你这是想gān什么?”
东俊吓得忙解释:“苗哥,谁也没请他,这家人想gān染厂,是他自己拱进来的。”
苗先生一甩袖子:“扫兴!”
訾文海的名字一报出,很多人都回过头去。大堂里安静了一些,东初家驹面面相觑。这时就见寿亭怒目圆睁,大吼一声:“赵东初!”
苗先生忙站起来往这边走,其他人也都回过头来。东初见势不好,快步跑来:“六哥六哥六哥,不是我请的,也不是家驹请的,是他自己来的。我和家驹没摁住。”
苗先生走到寿亭身边,低声命令:“六弟,先接着。”说完就往回走。
寿亭忙应道:“好,苗哥。”寿亭双眉一扬,冲着门口一扬手:“请!”
白志生钱世亨相互一看,白志生说:“世亨,这姓陈的真横呀,连訾文海都不放在眼里。”
钱世亨拉了他一下,让他别说话。
大堂里的变化訾文海都看到了,冷冷一笑,抱着鲜花走上来。寿亭原地没动,二目直bī訾文海,毫不退让。
訾文海很有礼貌地浅鞠一躬:“久闻陈先生是商界奇才,慕名自来,多有冒昧。”说着把花递上。寿亭没有接的意思,东初赶紧接过去。寿亭也是冷冷一笑抱拳在胸:“寿亭初到济南,却是早已满耳訾家。请坐!一会儿我给訾先生敬酒!”那直接就是京戏里的花脸叫板。
家驹擦着汗,拉着訾有德,东初扶着訾文海,同时偷眼朝苗先生那边看看,拉着訾氏父子去远一点的地方坐了。訾文海毫无尴尬之色,表qíng十分平静。
苗先生对东俊说:“老六还行,话不多,挺有劲!”
这时,门口还有好几位等在那里。司仪看看里面恢复正常,回过头来,继续宣告:
“德国耶拿大学文学博士山东齐鲁大学西文系主任华西满先生!”
“北京富和洋行巩又成先生次子巩博伦先生。”
白志生这时有点傻了,与钱世亨紧急商量。
这时,两辆汽车停在门口。第一辆上先下来一队士兵,警戒在店门两边,另一辆汽车的门慢慢地开了,先下来两个当兵的开门,远宜这才慢慢地下了车。她身着淡青色旗袍,月白色开司米披肩,清丽脱俗,温文尔雅。她淡淡地笑着,怀抱一束红玫瑰,走向门口。
场外一阵骚动。
她把名帖递给司仪。司仪愣了一下,慌得没接住,又赶紧拾起来,连连道歉。继而声音猛然高抬:“济南宏巨印染厂陈寿亭先生之至爱亲朋,红颜知己,本埠红星沈远宜小姐!”
“噢——”整个大堂一阵轰动。
寿亭傻了,东初看了一眼寿亭,赶忙向外迎来。
訾文海父子也惊得站起来,相互对视,眼里满是内容。
远宜沿着红地毯向里走着,婀娜多姿,光彩照人,眼里是深qíng的微笑,旁若无人,只是看着寿亭。白志生低三下四地脱帽鞠躬,她根本不看,好像周围的人都不存在。东初迎上去,她也好像没看见,径直走了过去,东初有点尴尬意外。她只看着寿亭,笑得那么明媚灿烂。
寿亭傻站在那里,一点主意也没有。大堂一片静寂。远宜款款地走到他跟前:“哥!”莺声呢喃。寿亭没了主意,双手扎煞着,不知如何是好。远宜上前一步,轻轻把身子贴上去,继而搂住了寿亭,把脸偎上去,借着贴上寿亭脸的机会小声说:“哥,我在青岛借了你二十块大洋。”
寿亭恍然大悟,架着远宜的胳膊审视,不禁大笑起来:“好,好!妹子,好!”
全场一片叫好声。家驹站在洋人旁边也傻了。
白志生急得没主意:“世亨,这回闯大祸了!”
钱世亨也慌了:“大丈夫能屈能伸,抓紧把钱送回去!不行!明天,明天备厚礼,咱俩亲自去他厂里,再送块匾!说好话,多说好话!人家这么大的势力,不会和咱们一样。”说完,带着他那些人,侧着身子溜出逃窜。跑出几步之后擦着汗说:“我的娘哎,这姓陈的是gān什么的?”
苗先生对东俊说:“这小六子是有一套,行!”
东俊也笑着说:“苗哥,你可千万别以为他光会染布。他那招儿呀,一万!”二人大笑起来。
白志生走了几步,在一个店铺门前的石台上坐下,抬手拉着钱世亨也坐下:“我说,这个土老巴子是gān什么的?莫非真让你说准了,是韩复榘的亲戚?”
钱世亨说:“不会。要是韩复榘的亲戚,起码苗瀚东不会来。”
“给我棵烟抽。”白志生看上去很累。
酒宴在进行。
寿亭到哪里敬酒,远宜都陪在身边,也向客人鞠躬。她的右手总放在寿亭肘下照应着。
家驹忙里偷闲,悄悄地拉过东初:“我说,东初,六哥是真有绝的!”
远处,寿亭正在给苗先生和东俊敬酒。
寿亭说:“妹子,这是咱苗哥,是我做人做事的榜样。”
远宜赶紧致意:“苗哥好。”接着行了个法式的曲膝礼。
这时,苗先生的留学生的派头出来了,他剑桥一派地轻轻躬身:“粗俗商贾苗瀚东。”
寿亭接着cha科:“看我哥这派!我怎么就是学不会呢!”
几个人碰杯大笑。
家驹和东初在远处看着,并不时地低语。这时,寿亭又和远宜去了另一张桌子,寿亭忙得出了汗,远宜掏出手绢,疼爱地擦着寿亭额角。家驹东初双双叹息,二人碰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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