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一般人对梦的了解,我们应该这么解释:也许做梦者在想象此意外事故时,忘记了父亲已经去世多年。但当梦继续进行时,这记忆又重现,因此使他感到惊讶。从解析的经验来看,这种解释显然是毫无意义的。其实是做梦者请了一位雕塑家替父亲做一个半身像(bust),两天前他恰好第一次去看塑造的进展qíng况,这就是他认为的灾祸(德语中,bust又指发生意外或不对劲)。雕塑家从来没见过他的父亲,所以只好根据照片来雕刻。梦发生的前一天,他让一位仆人到工作室去看那大理石像,想听听仆人是否也同样认为石像的前额显得太窄。然后他就陆续记起构架成这个梦的素材:每当有家庭或商业上的困扰时,他父亲都会习惯xing地用双手压着两边的太阳xué,仿佛他觉得头太大了,必须把它压小些。还有,在做梦者4岁的时候,一支手枪意外走火把父亲的眼睛弄黑了(那时他刚好在场),所以他才会觉得“父亲的眼睛多么明亮呀”;梦中他发现父亲左额上那道伤痕和死者生前额头上的皱纹(每当悲伤的时候)是一样的。而伤痕取代了皱纹的事实又导出造成这个梦的另一个原因:做梦者曾为他女儿拍了一张照片,但照片不小心从手中掉落,捡起时发现照片摔出了一条裂痕,正好垂直延伸到他女儿的眉骨上。他认为这是凶兆,因为他母亲去世前数天,他也曾把她的照片底片摔坏过(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照相成像技术不够先进,那时候感光底片大多是厚质赛璐璐或者玻璃的,易碎)。
因此,这个梦的荒谬xing只不过是一种相当于口头上把照片、石像和真实的人混淆在一起的粗心大意而已。比方说在观看照片的时候,每个人都会这么说:“你不觉得和父亲完全一样吗?”或“你不觉得父亲有些不对劲吗?”当然,这个梦的荒谬xing可以很容易避免。并且就这个例子来看,我们可以说这种荒谬是被允许的,甚至是被策划的。
梦例2
这是我自己一个几乎和前者相同的梦(先说明一下:家父于1896年逝世)。
在梦中,已绝人世的父亲在马扎尔人(magyars)的政治领域中扮演着某种角色,他帮助他们联合成完整的政治团体。此时我看到一小张模糊的画像,那是许多人聚集在一起,似乎是在德国国会上。有一个男人站在几张凳子上,而另一些人则围在他四周;记得他死去的时候躺在chuáng上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加里波第 (garibadi是一位意大利英雄)。我很高兴这诺言终于实现了。
有什么会比这些更荒诞无稽?做梦的时期恰好是匈牙利政局混乱的时候——因为国会的瘫痪导致了无政府的状态。结果由于泽尔(szbll)的才智而得以解救(19世纪末匈牙利政治危机,多亏科罗曼·泽尔力挽狂澜,稳定了政局)。这么说来那一小张画像中所包含的细节,和这个梦的解析就具有一定的关系了。我们的梦思通常是和真实qíng况以同样形式呈现,但我在这个梦中见到的画,却源于一本有关奥地利历史书中的cha图——其中显示着在那著名的“moriamur pro rege ncstro”事件中,出现于普雷斯堡(presoburg)的议会上的qíng况(弗洛伊德附注:1740年奥地利王位继承之战后,玛莉亚登上王位,贵族们对她呼吁所做的反应为“我们誓死效忠国王!”另外我记不起来在哪里看到过一则梦的记载,该梦中的人物都是异常矮小的,其缘由是做梦者白天看到的铜版画,例如卡罗特的画都是具有好多好多微小的人物的。其中有一套是描绘18世纪30年代战争的恐怖)。和图片中的玛莉亚一样,在梦中家父四周围绕着群众,但他却站在几张椅子(stuhl)上面,使他们团结在一起,因此就像是一位总裁判(stuhlrichter)一样(二者间的关联是一句常用德语,“我们不需要裁判”),而确实当家父逝世的时候,围绕在chuáng边的人都说他像加里波第。他死后体温上升,两颊泛红而且愈来愈深……回忆到这里,我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呈现出:
und hinter ihm in wesenlosem scheine
lag was uns alle bandigt,das gemeine(弗洛伊德附注:来自歌德在好友席勒死后数月,为其遗作《钟之歌》所作的序,他说席勒的灵魂正向真实、完善与美丽之永恒前进,但“在他背后却笼罩着一个全人类的yīn影——共同的命运”)
这高层次的思想使我们对现实的“共同的命运”有所准备。死后体温的升高和梦中这句话“他死后”相对,他最深切的苦痛是死前数周肠道的完全瘫痪(梗塞)。我的各种不尊敬的念头都和这点有所关联。我的一位同学在中学时就失去了父亲,那时我深为所动,于是成为他的好友。有一次他向我提到一个女xing亲戚痛心的经历:她父亲是在街上bào毙的,被抬回家里后,当他们把他衣服解开时,发现在“临死之际”或是“死后”大便失禁了。那位同学的女亲戚对这件事深为不快,并且无法把这个印象从她对父亲的记忆中摘除掉。现在我们已经触及这个梦的愿望了,就是:“死后仍然是伟大而不受玷污地呈现在孩子面前”——谁不是这样想的呢?但究竟是什么造成了这个梦的荒谬xing呢?表面的荒谬是由于忠实呈现在梦中的一个暗喻,而我们却惯于忽略它所蕴涵的荒谬xing,这里,我们又再度不能否认,荒谬xing是故意的以及刻意策划的。
因为死去的人常常会在梦里出现,和我们一起活动并产生互动(就像是活着一样)。所以常常造成许多不必要的惊奇以及奇怪的解释,而这正显示出我们对梦的不了解。其实这些梦的意义是很显然的。它常发生在我们这样想的时候:“如果父亲还活着,他对这件事会怎么说呢?”除了将有关人物展现在某种qíng况下,梦是无法表达出“如果”的。比方说一位从祖父那里得到大笔遗产的年轻人,正当他悔恨挥霍了许多钱的时候,就梦见祖父还活着并且向他追问,然后指责他不该奢侈。而当我们更jīng确地分析后会发现,人已经死去很久了,那么这个梦中的批评不过是一种慰藉的想法(幸好这位故人没有亲眼看到),或者说是一种惬意的感觉(他不再能够gān预)。
还有另外一种荒谬也发生在故人重现的梦中,但却表现的不再是荒诞与嘲讽。它暗示着一种极端的否认,因此表示出一种做梦者想都不敢想的潜意识。除非我们记住这个原则:梦无法区分什么是愿望,什么是真实,否则就要阐明这种梦是不可能的。例如:一个男人在父亲临终前悉心照顾老人,而在父亲死后确实哀伤了好久,但过后却做了下面这个看似毫无意义的梦。他父亲又活了,和往常一样与他谈话,但(下面这句话很重要)他真的已经死了,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如果我们在“他真的已经死了”的后面加入“这是做梦者的愿望”,以及他“不知道”做梦者很清楚他死了,那么这个梦就可以了解了。正当他照顾父亲的时候,他不断希望父亲早些死去,因为这将使父亲的苦痛得以结束,这是个慈悲的想法。在哀悼的时候,这个同qíng的想法却变为潜意识的自责,似乎是因为他这个想法缩短了父亲的生命。借着做梦者童年期反抗父亲冲动的复苏,使自责得以在梦中表达。而由于梦的怂恿和清醒时思想的极端对比,正好造成这个梦的荒谬x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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