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桑觉寺_[英]简·奥斯汀【完结】(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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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喜欢历史。”

  “但愿我也喜欢。我是作为义务读点历史,但是历史书里的东西总是惹我烦恼,厌倦。每页上都是教皇与国王在争吵,还有战争与瘟疫。男人都是饭桶,女人几乎没有一个,真令人厌烦。然而我经常觉得奇怪,既然绝大部分是虚构的,却又那么枯燥乏味。英雄嘴里吐出的语言、他们的思想和雄图,想必大部分是虚构的,而在其他作品里,虚构的东西正是我所喜欢的。”

  “你认为,”蒂尔尼小姐说,“历史学家不善于想象。他们想象出来的东西不能引起人们的兴趣。我喜欢历史,满足于真的假的一起接受。在那些主要事实中,它们以过去的史书和史料为资料来源,我可以断定,那些史书和史料就像你没能亲自目睹的事实一样真实可信。至于你说到的添枝加叶,那确实是添枝加叶,我喜欢这样的内容。如果哪一篇演讲写得很好,我也不管它由谁来作,都要高高兴兴地读下去。如果是出自休姆先生,或者罗伯逊博士的手笔,我很可能比读卡拉克塔库斯、阿格里科拉或者阿尔弗烈德大王的真实讲话,还要兴致勃勃。”

  “你喜欢历史!艾伦先生和我父亲也是如此。我有两个兄弟,他们也不讨厌历史。在我这个小小的亲友圈圈里就有这么多例子,真是可观啊!这样一来,我就不再可怜写历史的人了。如果大家爱看他们的书,那当然很好。但是,我过去一直以为没人爱看他们费那么大功夫写出的一部部巨著。或者辛辛苦苦写出来只是为了折磨那些少男少女,我总觉得这是一种苦命。虽然我现在知道他们这样做是完全正确的。完全必要的,但是我过去经常感到奇怪,有人居然有勇气坐下来特意gān这种事。”

  “少男少女应该接受折磨、”亨利说道。“这是但凡对文明国度的人xing多少有点了解的人所无法否认的。但是,我要为我们最杰出的历史学家说几句话:如果有人认为他们缺乏更加崇高的一目标。他们难免不感到气愤。他们凭着自己的写作方法和风格。完全有资格折磨那些最有理智的成年读者,我使用‘折磨’这个动词(我注意到这是你的措词),拿它代替了‘教育’这个字眼,就算它们现在是同义词吧。”

  “你认为我把教育称作折磨很荒谬,可是,假使你以前像我一样,经常听见可怜的孩子最初如何学习字母,然后如何学习拼写,假使你看见他们整个上午如何愚不可及。临了我那可怜的母亲如何jīng疲力竭(就像我在家里几乎每天见到的那样),你便会承认:折磨和教育有时是可以当作同义词的。”

  “很有可能。但是,历史学家对于学习认字时的困难并不负有责任。他似乎不特别喜欢勤奋好学,刻苦钻研、即便如此。你恐怕也得承认。为了一辈子能看书、受两三年折磨还是十分花得来的。请想想。倘若不教人念书,拉德克利夫夫人的作品常不是白写了,甚至也许压根儿写不出来。”

  凯瑟琳表示同意。她热qíng洋溢地赞颂了那位夫人的功绩,随即便结束了这个话题、蒂尔。尼兄妹马上谈起了另一个话题,凯瑟琳对此无话可说。他们带着绘画行家的目光,观赏着乡间的景色,并且带着真正的鉴赏力,热切地断定这里可以作出画来。凯瑟琳茫然不知所措。她对绘画一窍不通——她对富有qíng趣的东西都一窍不通。她聚jīng会神地听着,可是得不到什么收获,因为他们用的字眼简直让她莫名其妙。她能听懂的一点点,却似乎与她以前对绘画所仅有的一些概念相矛盾。看来,从高山顶上似乎不能再取到好景了。清澈的蓝天也不再象征晴天了。她为自己的无知感到不胜羞愧——但是这种羞愧是不必要的。人们想要依依多qíng的时候。总应该表示自已知识浅薄才好。自恃渊博是无法满足别人的虚荣心的,这是聪明人要力求避免的。特别是女人,如果她不幸地有点知识的话,应该尽可能地将其掩盖起来。

  一位姊妹作家,已经用神工妙笔阐述了姣美小姐天xing愚笨的好处。对于她在这方面的论述,我只想为男人补充说一句公道话:虽然对于大部分比较轻浮的男人来说,女人的愚笨大大增添了她们的妩媚,但是有一部分男人又太有理智,太有见识,对女人的希求也只是无知而已。可是凯瑟琳并不了解自己的长处,不知道一个美丽多qíng而又愚昧无知的姑娘,定能迷住一位聪明的小伙子,除非机缘特别不利。在目前qíng况下,她承认自己知识贫乏,痛恨自己知识贫乏,并且公开宣布:她将不惜任何代价学会绘画。于是,亨利马上就给她讲授什么样的景物可以构画,他讲授得一清二楚、凯瑟琳很快从亨利欣赏的东西里看到了美。凯瑟琳听得十分认真,亨利对她也十分满意,认为她有很高的天然审美力。他谈到了近景、远景、次远景、旁衬景、配景法和光亮色彩。凯瑟琳是个大有希望的学生,当他们登上比琴崖顶峰时,她很有见地地说道,全巴思城不配采入风景画。亨利对她的长进感到很高兴,同时又怕一下子灌多了惹她发腻,便搁开了这个话题。他从一座嶙峋的山石和他假想长在山石近顶的一棵枯掉的栎树谈起,很容易就谈到—般的栎树——谈到树林,林场,荒地,王室领地和政府——不久就谈到了政治,一谈政治就很容易导致沉默。他对国事发表了一段简短的议论之后,大家便陷入了沉默。后来这沉默让凯瑟琳打破了,只听她带着严肃的口吻说道:“我听说,伦敦马上要出骇人听闻的东西。”

  这话主要是对蒂尔尼小姐说的,蒂尔尼小姐不觉大吃一惊,赶紧答道:“真的!什么xing质的?”

  “这我可不知道,也不知道作者是谁。我只听说,这要比我们迄今接触到的任何东西都更可怕。”

  “天哪!你能从哪儿听来的呢?”

  “我的一个特别要好的朋友昨天从伦敦来信说的。据说可怕极了。我想一定是谋杀一类的内容。”

  “你说起来泰然自若的,让人惊讶。不过我希望你的朋友是言过其实。如果这样的yīn谋事先透露出来,政府无疑会采取适当措施加以制止的。”

  “政府,”亨利说道,尽量忍住笑,“既不愿意也不敢gān预这种事qíng。凶杀是免不了的,有多少起政府也不会管。”

  两位小姐愣住了。亨利失声笑了,接着说道:“喂、是让我来帮助你们达到相互了解呢,还是由着你们自己去寻求解释?不,我要崇高一些。我要证明自己是个男子汉,不仅凭借清晰的头脑,而且凭借慷慨的心灵。我忍受不了某些男人,他们有时不屑于照顾女人的理解能力,不肯把话说得浅显一些。也许女人的才智既不健全也不敏锐,既不健康也不敏捷。也许她们缺乏观察力、辨别力、判断力、热qíng、天才和智慧。”

  “莫兰小姐,别听他瞎说。还是请你给我说说这起可怕的骚动吧。”

  “骚动!什么骚动?”

  “我亲爱的埃丽诺,骚动只是你自己的想象。你胡思乱想的太不象话啦。莫兰小姐所谈论的,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只不过是一本即将出版的新书,三卷十二开本,每卷二百七十六页,一第,卷有个卷首cha图,画着两块墓碑,一盏灯笼——你明白了吧?莫兰小姐,你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可全叫我那傻妹子给误解了。你谈到伦敦会出现恐怖,任何有理xing的人马上就会意识到,这话只能是指巡回图书馆的事,可我妹妹却这么理解,她立即设想到圣乔治广场上聚集了三千名bào徒,袭击英格兰银行,围攻伦敦塔,伦敦街头血流成河,第十二轻骑兵团是全国的希望所在,它的一个支队从北安普敦召来镇压叛乱,英勇的弗雷德里克·蒂尔尼上尉率领支队冲锋的当儿,楼上窗口飞下一块砖头,把他击下马来。请原谅她的愚昧。我妹妹的恐惧增加了女人的缺陷。不过一般说来、她倒绝不是个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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