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只是抱怨他写信短时除外。她的话逗得我差一点笑出声来。不过,一个做哥哥的和妹妹分别之后,都懒碍给妹妹写一封值得一读的信,我可不敢恭维他的爱心和好xing子。我相信,不管在什么qíng况下,威廉决不会这样对待我。克劳福德小姐凭什么说,你要是出门在外,写起信来也不会长?”
“凭她心xing活泼,范妮,不管什么东西只要能使她高兴,或者能使别人高兴,她就会抓住不放。只要没染上坏脾气和粗bào无礼,心xing活泼点倒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从克劳福德小姐的仪容和言谈举止来看,她脾气一点也不坏,也不粗bào无礼,为人一点不尖刻,也不粗声粗气。除了我们刚才讲的那件事以外,她表现出了不折不扣的女人气质。而在那件事qíng上,她怎么说都是不对的。我很高兴你跟我的看法是一致的。”
埃德蒙一直在向范妮灌输自己的想法,并且赢得了她的好感,因此范妮很可能跟他有一致的看法。不过在这期间,在这个问题上,却开始出现了看法不同的危险,因为他有点倾慕克劳福德小姐,照此发展下去,范妮就不会听他的了。克劳福德小姐的魅力未减。竖琴运来了,越发给她平添了几分丽质、聪颖与和悦,因为她满腔热qíng地为他们弹奏,从神qíng到格调都恰到好处,每支曲子弹完之后,总有几句巧言妙语好说。埃德蒙每天都到牧师住宅去欣赏他心爱的乐器,今天上午听完又被邀请明天再来,因为小姐还就愿意有人爱听,于是事qíng很快就有了苗头。
一个漂亮活泼的年轻小姐,依偎着一架和她一样雅致的竖琴,临窗而坐,窗户是落地大窗,面向一小块糙地,四周是夏季枝繁叶茂的灌木林,此qíng此景足以令任何男人为之心醉魂迷。这季节,这景致,这空气,都会使人变得温柔多qíng。格兰特太太在一旁做刺绣也不无点缀作用,一切都显得那么协调。人一旦萌发了爱qíng,什么东西都觉得有意思,就连那只放三明治的盘子,以及正在尽主人之谊的格兰特博士,也都值得一看。然而,埃德蒙既未认真考虑,也不明白自己在gān什么,就这么来往了一个星期之后,便深深地坠入了qíng网。那位小姐令人赞许的是,尽管小伙子不谙世故。不是长子,不懂恭维的诀窍,也没有闲聊的风趣,可她还是喜欢上了他。她感觉是这样的,虽说她事先未曾料到,现在也难以理解。因为按平常标准来看,埃德蒙并不讨人喜欢,不会说废话,不会恭维人,他的意见总是坚定不移,他献殷勤总是心态平静,言语不多。也许在他的真挚、坚定和诚实中有一种魅力,这种魅力,克劳福德小姐虽然不能进行分析,却能感觉得到。不过,她并不多去想它。现在,他能使她欢心,她喜欢让他跟她在一起,这就足够了。
埃德蒙天天上午都跑到牧师住宅,范妮对此并不感到诧异。假如她能不经邀请,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听琴的话,她又何尝不想进去呢。她同样不感到诧异的是,晚上散完了步,两家人再次分别的时候,埃德蒙总觉得该由他送格兰特太太和她妹妹回家,而克劳福德先生则陪伴庄园里的太太小姐们。不过,她觉得这样的jiāo换很不好。如果埃德蒙不在场给她掺和酒水,她宁肯不喝。她有点惊奇的是,埃德蒙天天和克劳福德小姐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却再没有在她身上发现他过去曾看到过的缺点,而她自己每逢和她在一起的时候,那位小姐身上总有一种同样xing质的东西使她想起那些缺点。不过,实际qíng况就是如此。埃德蒙喜欢跟她谈克劳福德小姐,他似乎觉得克劳福德小姐再也没有抱怨过将军,这已经满不错了。范妮没敢向他指出克劳福德小姐都说了些什么,免得让他认为自己不够厚道。克劳福德小姐第一次给她带来的真正痛苦,是由于她想学骑马而引起的。克劳福德小姐来到曼斯菲尔德不久,看到庄园里的年轻小姐都会骑马,自己也想学骑马。埃德蒙和她熟悉后,便鼓励她有这样的想法,并主动提出让她在初学期间骑他那匹xingqíng温和的雌马,说什么两个马厩中就数这匹马最适合刚学骑马的人骑。他提这个建议的时候,并不想惹表妹难过,更不想惹表妹伤心:表妹还可照常骑,一天也不受影响。那匹马只是在表妹开始骑之前,牵到牧师住宅用上半个小时。这个建议刚提出的时候,范妮丝毫没有受轻慢之感,而表哥居然征求她的意见,她简直有点受宠若惊了。
克劳福德小姐第一次学骑马很讲信用,没有耽误范妮的时间。埃德蒙把马送过去,并且为之负责到底。他非常守时间,范妮和表姐不在时总跟随着她骑马的那个稳妥可靠的老车夫还没做好出发的准备,他就把马牵来了。第二天的qíng况就不这么无可指摘了。克劳福德小姐骑马骑到了兴头上,yù罢不能了。她人又活跃,又胆大,虽然个子很小,长得倒挺结实,好像天生就适于骑马。除了骑马本身所具有的纯真乐趣之外,也许还有埃德蒙陪伴指导的缘故,再加上她一开始就进步很快,因而觉得自己大大胜过其他女xing。这样一来,她骑在马上就不想下来了。范妮已装束停当,等在那里,诺里斯太太责怪她怎么还不去骑马。可是仍然没有传报马的到来,也不见埃德蒙归来。范妮走了出去,一是想避开姨妈,二是去找表哥。
这两家的住宅虽然相距不足半英里,却彼此不能相望。不过,从前厅门口往前走五十码,她可以顺着庭园往下看去,牧师住宅及其园地尽收眼底,就在村子里大路那边,地势微微隆起。她一眼看到那伙人就在格兰特博士的糙地上——埃德蒙和克劳福德小姐两人都骑在马上,并辔而行,格兰特博士夫妇、克劳福德先生,带着两三个马夫,站在那里观看。范妮觉得这些人在一起很高兴——他们的兴趣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毫无疑问都很开心,她甚至都能听到他们的嬉笑之声。这嬉笑声却没法让她开心,她奇怪埃德蒙居然忘记了她,心里不禁一阵酸楚。她目不转睛地望着那片糙地,不由自主地瞅着那边的qíng景。起初,克劳福德小姐和她的骑伴徐步绕场而行——那一圈可真不小。后来,显然是经小姐提议,两人催马小跑起来。范妮天生胆小,眼看克劳福德小姐骑得这么好,感到非常吃惊。过了一会,两匹马全停下来了,埃德蒙离小姐很近,他在对她说话,显然是在教她怎样控制马缰,并且抓住了她的手。范妮看见了这一幕,或者说并非视力所及,而是凭想象捕捉到的。对于这一切,她不必感到奇怪。埃德蒙对谁都肯帮忙,对谁都很和善,这难道不是再自然不过的事qíng吗?她只是觉得,克劳福德先生完全可以让他省了这份麻烦。他身为做哥哥的,本该由他自己来给妹妹帮忙,这是再合适、再恰当不过了。可是,克劳福德先生虽然给chuī得为人敦厚,虽然那么会骑马赶车,但却不大懂得这个道理,和埃德蒙比起来,毫无助人为乐的热忱。范妮开始觉得,让这匹马承受这样的双重负担,未免有些残酷。她自己被人遗忘也就罢了,这匹可怜的马还得有人牵挂才行。
她对这一位和另一位所浮起的纷纭思绪很快平静了一些,因为她看到糙地上的人群散了,克劳福德小姐仍然骑在马上,埃德蒙步行跟着。两人穿过一道门上了小路,于是就进了庭园,向她站的地方走来。这时她便担起心来,唯恐自己显得鲁莽无礼,没有耐心。因此,她急不可待地迎上前去,以免他们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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