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记了,范妮,这都是近代建造的,与城堡、寺院里的古老礼拜堂相比,用途又非常有限。这只是供这个家族私人使用的。我想,那些先人都葬在教区的教堂墓地。你要看他们的旗号,了解他们的业绩,应该到那儿去找。”
“我真傻,没考虑到这些qíng况,不过我还是感到失望。”
拉什沃思太太开始介绍了。“这个礼拜堂是詹姆斯二世②(译注:②詹姆斯二世(1633-1701),英国国王(1685 -1688),被“光荣革命”所推翻。)时期布置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据我所知,在那之前,只是用壁板当座位,而且有理由设想,讲台和家族座位的衬里和垫子都不过是紫布,不过这还不是很有把握。这是一座很美观的礼拜堂,以前总是早上晚上不停地使用。许多人都还记得,家庭牧师常在里边念祷文。但是,已故的拉什沃思先生把它给废除了。”
“每一代都有所改进,”克劳福德小姐笑吟吟地对埃德蒙说。
拉什沃恩太太去向克劳福德先生把她刚才那番话再说一遍,埃德蒙、范妮和克劳福德小姐还仍然呆在一起。
“真可惜,”范妮嚷道,“这一风习居然中断了。这是过去很可贵的一个习俗。有一个礼拜堂,有一个牧师,这对于一座大宅来说,对于人们想象中这种人家应有的气派来说,是多么的协调啊!一家人按时聚在一起祈祷,这有多好啊!”
“的确很好啊!”克劳福德小姐笑着说道。“这对主人们大有好处,他们可以qiáng迫可怜的男仆女佣全都丢下工作和娱乐,一天到这里做两次祈祷,而他们自己却可以找借口不来。”
“范妮所说的一家人聚在一起祈祷可不是这个意思,”埃德蒙说。“如果男女主人自己不参加,这样的做法只能是弊大于利。”
“不管怎么说,在这种事qíng上,还是让人们自行其是为好。谁都喜欢独自行动——自己选择表达虔诚的时间和方式。被迫参加,拘泥形式,局促刻板,每次又花那么长时间——总之是件可怕的事qíng,谁都反感的事qíng。过去那些跪在廊台上打呵欠的虔诚的人们,要是能预见终久会有这么一天,男男女女们头昏脑涨地醒来后还可以在chuáng上躺上十分钟,也不会因为没有去礼拜堂而受人责备,他们会又高兴、又嫉妒地跳起来。拉什沃思世家从前的美人们如何不qíng愿地一次次来到这座礼拜堂,你难道想象不出来吗?年轻的埃丽诺太太们和布里杰特太太们,一本正经地装出虔诚笃信的样子,但脑子里却尽是别的念头——尤其是可怜的牧师不值一瞧的时候——我想。在那个年代,牧师甚至远不如今天的牧师有地位。”
这番话说过之后,好久没有人搭理。范妮脸红了,两眼盯着埃德蒙,气得说不出话来。埃德蒙稍微镇静了一下,才说:“你的头脑真活跃,即使谈论严肃的问题也严肃不起来。你给我们描绘了一幅有趣的图画,就人之常qíng而言,这幅画不能说是不真实。我们每个人有时候都会感到难于像我们希望的那样集中思想,但你若是认为这种现象经常发生,也就是说,由于疏忽的缘故,这种弱点变成了习惯,那么这些人独自做祈祷时又会怎么样呢?难道你认为一个放任自流的人,在礼拜堂里可以胡思乱想,到了私人祈祷室里就会集中思想吗?”
“是的,很有可能。至少有两个有利条件。一是来自外面的分散注意力的事qíng比较少,二是不会把祈祷的时间拖得那么长。”
“依我看,一个人在一种环境下不能约束自己,在另一种环境下也会分散注意力。由于环境的感染,别人虔诚祷告的感染,你往往会产生比一开始更虔诚的qíng感。不过我承认,做礼拜的时间拖得越长,人的注意力有时越难以集中。人们都希望不要这样——不过我离开牛津还不算久,还记得礼拜堂做祷告的qíng形。”
就在这当儿,其余的人分散到了礼拜堂各处,朱莉娅便让克劳福德先生注意她姐姐,对他说:“快看拉什沃思先生和玛丽亚,两人肩并肩地站在那里,好像就要举行结婚典礼似的。难道不是不折不扣地像是要举行结婚典礼的样子吗?”
克劳福德先生笑了笑表示默认,一边走到玛丽亚跟前,说了一声:“我不愿意看见伯特伦小姐离圣坛这么近。”①(译注:①这是一句双关语。按西方风俗,婚礼是在教堂圣坛前举行。)说话声只有她一个人可以听到。
这位小姐吓了一跳,本能地挪开了一两步,不过很快又镇静下来,qiáng作笑颜地问:要是他愿意把她jiāo给新郎呢?②(译注:②按西方风俗,在婚礼上,新娘由其亲人将其手放在新郎手里,意思是把新娘jiāo给新郎照管。)说话声比克劳福德先生大不了多少。
“让我来jiāo,我恐怕会搞得很尴尬的,”克劳福德先生答道,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神qíng。
这时朱莉娅来到他们跟前,把这个玩笑继续开下去。
“说实话,不能马上举行婚礼实在遗憾。要是有一张正式的结婚证就好了,因为我们大家都在这儿,真是再恰当、再有趣不过了。”朱莉娅毫无顾忌地又说又笑,拉什沃思先生和他母亲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拉什沃思先生便悄声对她姐姐讲起了温qíng细语,拉什沃思太太面带恰到好处的微笑和得体的尊严说:不管什么时候举行,她都觉得这是一件极其快乐的事qíng。
“要是埃德蒙当上牧师就好了!”朱莉娅大声说道,一边朝埃德蒙、克劳福德小姐和范妮站的地方跑去。“亲爱的埃德蒙,假如你现在就是牧师,你可以马上主持婚礼了。真遗憾,你还没有接受圣职,拉什沃思先生和玛丽亚已经万事俱备了。”
朱莉娅说话的时候,在一个不偏不倚的旁观者看来,克劳福德小姐的神色还满有意思的。她听到这从未想到过的事qíng后,差不多给吓呆了。范妮对她怜悯起来,心想:“她听到朱莉娅刚才说的话,心里该有多难受啊!”
“接受圣职!”克劳福德小姐说。“怎么,你要当牧师?”
“是的,等我父亲回来,我很快就会担任圣职——可能在圣诞节。”
克劳福德小姐镇定了一番,恢复了平常的神态,只回答了一句:“我要是早点知道这件事,刚才讲到牧师的时候会更尊敬一些。”随即便转入别的话题。
过了不久,大家都出来了,礼拜堂又恢复了它那长年很少受人gān扰的一片寂静。伯特伦小姐生她妹妹的气,最先走开了,其余的人似乎觉得在那里待得够久了。
大宅的第一层全让客人看过了,拉什沃思太太做起这件事来从来不会厌倦,要不是她儿子怕时间来不及,中途阻止了,她还要奔向主楼梯,领客人参观楼上的所有房间。拉什沃思先生提议说:“我们看房子用的时间太长了,就没有时间去户外参观了。现在已经两点多了,五点钟要吃饭。”这是明摆着的事,凡是头脑比较清醒的人,免不了都会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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