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妮无法再听下去了。不仅听不下去,还中断了思索,因为伯特伦先生又来到了屋里。虽然她觉得他能请她跳舞将是莫大的面子,她心想他一定会请她。他朝他们一小伙人走来,但却没有请她跳舞,而是拉了把椅子坐到她跟前,向她述说了一匹病马目前的病qíng,以及他刚从马夫那里来时听到的马夫的看法。范妮意识到他不会邀请自己跳舞了,但她生xing谦恭,立即觉得自己不该那样指望。伯特伦先生讲完马的事qíng之后,从桌上拿起一张报纸,从报纸上方望着她,慢吞吞地说:“范妮,你要是想跳舞的话,我陪你跳。”范妮谢绝了他,话说得比他还要客气。她不想跳舞。“我为此感到高兴,”伯特伦先生以比刚才活跃得多的口气说,随即把报纸又撂到桌上。“我都快累死了。我真不明白,这些人怎么能跳这么久。他们一定是全都坠入了qíng网,不然不会对这种蠢事感兴趣。我想他们就是坠人了qíng网。你要是仔细瞧一瞧,就会发觉他们是一对一对的qíng人——除耶茨和格兰特太太以外都是。咱俩私下里说说,格兰特太太好可怜啊!她一定像其他人一样需要有个qíng人。她跟博士在一起,生活一定非常乏味。”伯特伦先生一边说,一边朝格兰特博士的座椅使了个鬼脸,不料博士就坐在他旁边,他不得不立即改变了口气,换了个话题,范妮尽管有好多不如意的事,还是禁不住要笑出来。“美洲的事qíng真怪,格兰特博士!你认为怎么样?我总是向你请教如何看待国家大事。”
“亲爱的汤姆,”不久他姨妈叫道,“你既然现在不跳舞,我想和我们一起打一局牌没问题吧?”随即离开了座位,走到伯特伦先生跟前进一步鼓动,对他悄悄说道:“你要知道,我们想给拉什沃思太太凑够一桌。你母亲倒是很想打,可她在织围巾,没有工夫参加。现在有了你、我和格兰特博士,刚好凑齐一桌。尽管我们只玩半克朗①,(译注:①半克朗:英币,值二先令六便士。)你和格兰特博士可以赌半几尼。”
“我非常乐意,”伯特伦先生大声答道,一边霍地跳了起来,“我感到万分高兴——不过现在我要去跳舞。来,范妮,”说着抓住了她的手——“别再闲坐着,舞会就要结束了。”
范妮心甘qíng愿地给领走了,但她对大表哥并没有多少感激之qíng,也弄不清楚究竟是大表哥自私还是大姨妈自私,而大表哥对此却是十分清楚的。
“真给我分派了一个好差事呀!”那表兄妹俩定开时,伯特伦先生愤然说道。“想把我捆在牌桌上陪伴她、格兰特博士和那爱管闲事的老太婆,她和格兰特博士一直争吵不休,而那老太婆根本不会打惠斯特。我希望我姨妈稍微安静一点!居然这样要求我!当着众人的面,一点都不客气,让我根本无法拒绝!我最痛恨的就是这一套。表面上装做在求你,给你个选择余地,实际上是非叫你照她的意思去办不可——不管是做什么事吧,这让我比什么都气愤!要不是我幸好想起和你跳舞,我就逃脱不掉了。这太糟糕了。不过,我姨妈一旦起了什么念头,她不达目的是决不肯罢休的。”
贵介公子约翰·耶茨是我们初次见面的新朋友。此人衣着讲究,出手大方,是一位勋爵的二儿子,有一笔可观的财产,除此之外,并没有多少可取之处。托马斯爵士若是在家的话,很可能不会欢迎把此人引到曼斯菲尔德。伯特伦先生和他是在韦茅斯结识的,两人在那里一起参加了十天的社jiāo活动。伯特伦先生邀请他方便时到曼斯菲尔德做客,他又答应要来,他们之间的友谊——如果可以称做友谊的话——便得以确立与发展。后来他从韦茅斯赶到另一个朋友家参加一场大型娱乐活动,不想与会者突然散去,他便提前来到了曼斯菲尔德。他是扫兴而来的,满脑子全是演戏的事,因为大家是为了演戏而聚在一起的,还给他安排了角色,两天内就要登台演出了,突然间这家的一个近亲去世,打乱了原先的计划,演戏的人也都散去。眼看一场欢乐就要到来,眼看就要大出一番风头,眼看康瓦尔郡雷文肖勋爵大人埃克尔斯福德府上的这场业余演出就要见诸报端,被记者们大加chuī捧,至少名噪一年!眼看就要到手的东西,一下子全泡汤了,这种事真是令人痛心,耶茨先生讲起话来总离不开这个话题,一张口便是埃克尔斯福德及其剧场,演出的安排,演员的服装,怎样预演彩排,开些什么玩笑,夸耀这已过去的事成了他唯一的安慰。
算他走运,这里的年轻人都很喜欢戏剧,都巴不得能有个演出的机会,所以尽管他说个没完,他的听众却百听不厌。从最初选派角色,到最后的收场白,样样都让他们心醉神迷,谁都巴望一试身手,扮演其中的某个角色。剧名为《山盟海誓》①,(译注:①《山盟海誓》是德国戏剧家科泽毕于1791年发表的一个诗体剧本,由因奇博尔德夫人译成英文,1798年在英国出版后深受欢迎,曾多次再版,频繁上演。)耶茨先生原本要扮演卡斯尔伯爵。“一个不重要的角色,”他说,“一点也不合我的口味,今后我肯定不会再同意演这样的角色,可当时我不想让人家犯难。剧中只有两个角色值得扮演,可还没等我来到埃克尔斯福德,那两个角色就被雷文肖勋爵和公爵挑走了。虽然雷文肖勋爵提出把他的角色让给我演,可你知道,我是不能接受的。我替他感到难过,他居然自不量力,他根本不配演男爵这个角色!个子那么小,声音那么低,每次演练说不上十分钟嗓子就哑了!这出戏让他来演,肯定会大煞风景,可是我就不想让人家犯难。亨利爵士认为公爵演不好弗雷德里克,可那是因为亨利爵士自己想演这个角色,不过就他们两人而言,这个角色由公爵来演肯定更好一些。我万万没有想到亨利爵士的演技那么蹩脚。幸好这出戏并不靠他来撑场面。我们的阿加莎演得妙不可言,许多人认为公爵演得非常出色。总的说来,这出戏要是正式演出,一定十分jīng彩。”
“说实话,没演成真是不幸。”“很为你感到惋惜。”听的人深表同qíng地说。
“这件事没有什么好怨天尤人的,不过那个可怜的老寡妇死得实在不是时候。你不由得会想,要是她去世的消息照我们的需要晚公布三天就好了。只需要三天。她不过是这家的外婆,又死在二百英里以外,我觉得把死讯压三天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据我所知,还真有人提出了这个建议。可雷文肖勋爵就是不同意,我想他是全英国最讲究规矩的一个人。”
“没演成喜剧倒来了场悲剧,”伯特伦先生说。“《山盟海誓》结束了,雷文肖勋爵夫妇只能独自去演《我的外婆》①。(译注:①《我的外婆》是霍尔王子发表于1794年的一个闹剧。)外婆的遗产或许会给勋爵带来安慰,不过我们朋友之间私下说一句,他也许因为要扮演男爵,怕演不好而丢面子,怕他的肺受不了,就想撤销原来的计划。耶茨,为了弥补你的损失,我想我们应该在曼斯菲尔德建个小戏院,由你来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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