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与情感_[英]简·奥斯汀【完结】(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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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这样继续了大约一刻钟,这时一阵敲门声使玛丽安吃了一惊,当时她神经过敏,连一点突然的声响都经受不住。

  “这能是谁?”埃莉诺嚷道,“又这么早!我还以为我们不至于受打扰呢。”

  玛丽安走到窗前。

  “是布兰顿上校!”玛丽安恼火地说,“我们总是躲不开他。”

  “他不会进来,詹宁斯太太不在家。”

  “那可靠不住,一个无法消磨自己时间的人是根本不在乎打扰别人的。”她退回自己房间里去了。尽管她的推测是不公正而错误的,事实证明她还是猜对了,因为布兰顿上校果然进来了;埃莉诺相信他是为关心玛丽安而来,而且从他那苦恼忧郁的目光里,从他那简短而却焦急地问候她的qíng况来看,都看得出这种关切,她觉得妹妹竟然对他那么不尊重,真是不能原谅。

  见面问好以后,他说:“我在邦德街遇见了詹宁斯太太,她劝我来;我非常想单独见到你,我想,我来很可能只见到你一个人,所以更愿意听她的劝,就来了。我的目的——我的愿望——我想单独见到你唯一的愿望是——我希望,我相信是——是想借此带来安慰——不,不该说安慰——不是目前的安慰——而是信念,是对你妹妹的纯洁心灵的持久信念。我对她,对你本人,对你母亲的关切——请允许我说些qíng况证明我的关切吧,这只不过是一种非常真诚的关切,不过是一种热切的愿望,想有所帮助——。我想我应该说出来——不过我虽花了那么长时间考虑,确信自己做得对,我还是有几分担心是不是有可能错了?”他停住了。

  “我了解你,”埃莉诺说。“你是要告诉我有关威洛比先生的什么事,可以更加看清他的品格的吧。你说出来就是对玛丽安最重大的友谊表示。一切有助于达到那样目的的见闻,都会使我现在就感激不尽,将来到时候她也必会感激的。请你,请你就说给我听吧。”

  “好吧;简单地说,我去年十月离开巴登庄园的时候——不过这样说你根本摸不着头脑。我得从更早说起。达什伍德小姐,你会看出我说话非常笨拙;我简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好。我想必须先简单说说我自己的事,我将讲得很短,”他长叹了一声,“这种事,我决不会多噜苏。”

  他停了一下,想了想,又叹了口气,然后接着说下去。

  “你很可能已经完全忘记了那次谈话了吧——(你大概不可能有什么印象了)——我们俩在巴登庄园那天晚上的一次谈话——那晚有舞会——那时我提到过我以前认识的一位姑娘,说她有几分像你妹妹玛丽安。”

  埃莉诺答道:“是啊,我没有忘记。”他看她还记得这件事,很满意,又说:

  “除非是我的温qíng回忆靠不住,有所偏爱,使我产生错觉,她们俩确实非常相像,外貌像,内心也像——同样的热心肠,同样酷爱想象,心qíng热切。这位姑娘是我的近亲,从小父母双亡,我父亲是她的监护人。

  我们俩差不多同岁,幼年就是游伴和朋友。我一直爱着她;我们一起长大,我爱她之深,也许你看到我现在抑郁寡欢的低沉样子会觉得我不可能有过那样的感qíng。她对我的爱qíng,我相信,跟你妹妹对威洛比一样的热烈,而且也同样的不幸,尽管原因不同。她十七岁时,我永远失去了她。她跟我哥哥结了婚——一桩违反她心愿的婚事。她的产业大,而我们家却负债累累。她舅舅,又是她的监护人,为什么这样做,唯一的解释,我怕,只能是这个原因。我哥哥配不上她,甚至并不爱她。我原希望她对我的爱qíng能使她顶得住任何困难,一段时间她是顶住了的——但是她的悲苦处境到底还是压倒了她的一切决心,因为她遭受到了无qíngnüè待;虽然她答应过我她决不会——看我说得多乱!这是怎么引起的,我还从未告诉过你。那时我们只差儿小时就可以私奔到苏格兰去。我表妹的女仆出于背叛,或是愚蠢,把我们出卖了。我被赶到远方的一位亲属家去住,她也完全失去了自由,不许jiāo际,不准参加任何娱乐活动,我父亲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我对她的坚qiáng信赖太过了,这次打击对我是沉重的——不过,如果她的婚姻是幸福的话,那时我又那么年轻,过几个月也许就会逆来顺受,至少现在也不至于因此悲痛了。可是,事实并非如此。我哥哥对她毫无感qíng;他自己寻欢作乐,无所不至,而且从一开始就待她无qíng无义。这对一个像布兰顿太太那样年轻活泼,而又毫无经验的人来说,结果就是极其自然的了。开头她还是听天由命,忍受那一切苦难的处境;她把为怀念我而引起的种种悔恨埋在心底,艰苦度日,如果当时她没有活下来,倒也是好事。但是,有这样一个丈夫促使她三心二意,又没有一位朋友劝阻约束她(他们结婚后只几个月我父亲就死了,而我又随团队去了东印度群岛),她的堕落,难道还有什么可怪的?要是我还留在英国的话,也许——可是我原打算离开他们好多年促进他们的幸福,为了这个目的我获准换了防地。她的结婚使我震惊,”

  他声音非常激动地接着说,“可是跟我大约两年后听到她离婚消息时所受的打击相比,真是无足轻重,微不足道了。正是那件事带来了这种忧郁心qíng——甚至现在一想起当时我受的煎熬——”

  他说不下去了,忙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走动了一会儿。埃莉诺被他的叙述,更被他的痛苦,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他看出她的关切,走到她身旁,紧握住她的手,感激地恭恭敬敬吻了吻。他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勉qiáng能镇静地继续说下去。

  “这段悲苦的时间过去后,又过了近三年,我才回英国。当我一回到英国,我第一件心事当然就是去寻找她;但是寻找本身就叫人伤心,又毫无结果。我打听到了第一个勾引她的人后就断了线索,而且完全有理由担心她离开他后在堕落生活里越陷越深了。她的法定津贴跟她的财产既不相称,又不够维持她的舒适生活,而且从我哥哥那里听说,几个月前她的领取津贴权就已经转让给另一个人了。他猜想,他居然能无动于衷地猜想,一定是她胡乱花钱,这当然会带来贫困,因而为了某项急需,不得不把它卖掉的。尽管如此,我到底,在我到英国六个月后,终于找到了她。我自己的一个老仆人,后来遭了难,欠债被拘,我关心他,到债务拘留所去看望他;就是在那里,我可怜的表妹也以同样的原因被拘押在那所房子里。她完全变了样——那么憔悴——她尝遍了痛心的苦难,竟瘦成那个样子!我简直不能相信眼前那个愁苦病弱的人竟就是我热爱过的容貌秀丽、朝气蓬勃、身体健康的姑娘!看见她这模样,我多么伤心啊——可是我不该再描述下去伤你的心了——我已经让你太痛苦了。看样子,她肯定已是肺痨后期,这是——是的,她这种qíng况倒是我最大的安慰。她的生命已毫无希望,只剩下一点时间可以安排让她死前过得舒适些;这些我都做到了。我把她搬到一间租来的舒适的房间里,派人好好护理;在她还活着的那段短暂时期中,我每天都去看她,陪她到最后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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