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甥女:
刚刚接到你的来信,我便决定以整个上午的时间来给你写回信,因为我估料三言两语不能够把我要跟你讲的话讲个明白。我得承认,你所提出的要求很使我诧异,我没有料到提出这个要求的竟会是你。请你不要以为我这是生气的话,我不过说,我实在想象不到你居然还要来问。如果你一定装作听不懂我的话,那只有请你原谅我失礼了。你舅父也跟我同样地诧异,我们都认为,达西所以要那样做,完全是为了你的缘故。如果你当真一点也不知道,那也只好让我来跟你说说明白了。就在我从làng搏恩回家的那一天,有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来见你舅父。那人原来就是达西先生,他跟你舅父关起门来,密谈了好几个钟头。等我到家的时候,事qíng已经过去了,我当时倒并没有象你现在这样好奇。他是因为发觉了你妹妹和韦翰的下落,特地赶来告诉嘉丁纳先生一声。他说,他已经看到过他们,而且跟他们谈过话……跟韦翰谈过好多次,跟丽迪雅谈过一次。据我看,我们离开德比郡的第二天,达西就动身赶到城里来找他们了。他说,事qíng弄到如此地步,都怪他不好,没有及早揭露韦翰的下流品格,否则就不会有哪一位正派姑娘会把他当作知心,会爱上他了。他概然引咎自责,认为这次的事qíng都得怪他当初太傲慢,因为他以前认为韦翰的品格自然而然会让别人看穿,不必把他的私人行为都一一揭露出来,免得使他自己有失体统,他认为这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罪恶,因此他这次出面调停,设法补救实在是义不容辞。他自己承认他要gān预这件事的动机就是如此。如果他当真别有用心,也不会使他丢脸。他在城里待了好几天才找到他们;可是他有线索可找,我们可没有。他也是因为自信有这点把握,才下定决心紧跟着我们而来。好象有一位扬吉太太,她早先做过达西小姐的家庭教师,后来犯了什么过错(他没有讲明)被解雇了,便在爱德华街弄了一幢大房子,分租过活。达西知道这位杨吉太太跟韦翰极其相熟,于是他一到城里,便上她那儿去打听他的消息。他花了两三天工夫,才从她那儿把事qíng探听明白。我想,杨吉太太早就知道韦翰的下落,可是不给她贿赂她决不肯讲出来。他们俩确实是一到伦敦便到她那里去,要是她能够留他们住,他们早就住在她那儿了。我们这位好心的朋友终于探听出了他们在某某街的住址,于是他先去看韦翰,然后他又非要看到丽迪雅不可。据他说,他第一件事就是劝丽迪雅改邪归正,一等到和家里人说通了,就赶快回去,还答应替她帮忙到底,可是他发觉丽迪雅坚决要那样搞下去,家里人一个都不在她心上。她不要他帮助,她无论如何也不肯丢掉韦翰。她断定他们俩迟早总要结婚,早一天迟一天毫无关系。于是他想,他第一次跟韦翰谈话的时候,明明发觉对方毫无结婚的打算,如今既是丽迪雅存着这样的念头,当然只有赶快促成他们结婚。韦翰曾经亲口承认,他当初所以要从民兵团里逃出来,完全是由于为赌债所bī,至于丽迪雅这次私奔所引起的不良后果,他竟毫不犹豫地把它完全归罪于她自己的愚蠢。他说他马上就要辞职,讲到事业前途,他简直不堪设想。他应该到一个什么地方去找份差事,可是又不知道究竟去哪儿,他知道他快要没有钱生活下去了。达西先生问他为什么没有立刻跟你妹妹结婚,虽然班纳特先生算不上什么大阔人,可是也能够帮他一些忙,他结婚以后,境况一定会有利一些。但是他发觉韦翰回答这话的时候,仍然指望到别的地方去另外攀门亲,以便扎扎实实地赚进一笔钱。不过,他目前的qíng况既是如此,如果有救急的办法,他也未始不会心动。他们见了好几次面,因为有好多地方都得当面商讨。韦翰当然漫天讨价,结果总算减少到一个合理的数目。他们之间一切都商谈好了,达西先生的下一个步骤就是把这件事告诉你舅父,于是他就在我回家的前一天晚上,到天恩寺街来进行第一次访问。当时嘉丁纳先生不在家;达西先生打听到你父亲那天还住在这儿,不过第二天早晨就要走。他以为你父亲不是象你舅父那样一个好商量的人,因此,决定等到你父亲走了以后,再来看你舅父。他当时没有留下姓名,直到第二天,我们还只知道有位某某先生到这儿来过,找他有事,星期六他又来了。那天你父亲已经走了,你舅父在家,正如我刚才说过的,他们俩便在一起谈了许久。他们星期天又见了面,当时我也看见他的。事qíng一直到星期一才完全谈妥。一谈妥之后,就派专人送信到làng搏恩来。但是我们这位贵客实在太固执。人们都纷纷指责他的错处,今天说他有这个错处,明天又说他有那个错处,可是这一个才是他真正的错处。样样事qíng都非得由他亲自来办不可;其实你舅父非常愿意全盘包办(我这样说并不是为了讨你的好,所以请你不要跟别人提起)。他们为这件事争执了好久,其实对当事人来说,无论是男方女方,都不配享受这样的对待。可是你舅父最后还是不得不依从他,以致非但不能替自己的外甥女稍微尽点力,而且还要无劳居功,这完全和他的心愿相违;我相信你今天早上的来信一定会使他非常高兴,因为这件掠人之美的事,从此可以说个清楚明白,使那应该受到赞美的人受到赞美。不过,丽萃,这件事只能让你知道,最多只能说给吉英听。我想你一定会深刻了解到,他对那一对青年男女尽了多大的力。我相信他替他偿还的债务一定远在一千镑以上,而且除了她自己名下的钱以外,另外又给她一千镑,还给他买了个官职。至于这些钱为什么得由他一个人付,我已经在上面说明理由。他说这都怪他自己不好,怪他当初考虑欠妥,矜持过分,以致叫人家不明了韦翰的人品,结果使人家上了当,把他当做好人。这番话或许真有几分道理;不过我却觉得,这种事既不应当怪他矜持过分,也不应当怪别人矜持过分。亲爱的丽萃,你应当明白,他的话虽然说得这样动听,我们要不是鉴于他别有苦心,你舅父决不肯依从他。一切事qíng都决定了以后,他便回到彭伯里去应酬他那些朋友,大家同时说定,等到举行婚礼的那天,他还得再到伦敦来,办理一切有关金钱方面的最后手续。现在我把所有的事qíng都讲给你听了。这就是你所谓会使你大吃一惊的一篇叙述;我希望至少不会叫你听了不痛快。丽迪雅上我们这儿来住,韦翰也经常来。他完全还是上次我在哈福德郡见到他时的那副老样子。丽迪雅待在我们这儿时,她的种种行为举止,的确叫我很不满,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不过星期三接到吉英的来信,我才知道她回家依然故态复萌,那么告诉了你也不会使你不什么新的难过。我几次三番一本正经地跟她说,她这件事做得大错特错,害得一家人都痛苦悲伤。哪里知道,我的话她听也不要听。有几次我非常生气,但是一记起了亲爱的伊丽莎白和吉英,看她们面上,我还是容忍着她。达西先生准时来到,正如丽迪雅所告诉你的,他参加了婚礼。他第二天跟我们在一起吃饭,星期三或星期四又要进城去。亲爱的丽萃,要是我利用这个机会说,我多么喜欢他(我以前一直没有敢这样说),你会生我的气吗?他对待我们的态度,从任何方面来说,都跟我们在德比郡的时候同样讨人喜爱。他的见识,他的言论,我都很喜欢。他没有任何缺点,只不过稍欠活泼;关于这一点,只要他结婚结得当心一些,娶个好太太,他也许会让她给教好的。我认为他很调皮,因为他几乎没有提起过你的名字。但是调皮倒好象成了时下的一种风气。如果我说得太放肆了,还得请你原谅,至少不要处罚我太厉害,将来连彭伯里也不许我去啊。我要把那个花园逛遍了,才会心满意足。我只要弄一辆矮矮的双轮小马车,驾上一对漂亮的小马就行了。我无法再写下去,孩子们已经嚷着要我要了半个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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