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安妮失去知觉,就此昏迷不醒,步向死亡。 安妮死后的数周是林肯一生中最伤心的日子,他吃不下,睡不着,远离人群,见了人也不言不语,目光凝视着远处,仿佛灵魂早已随着安妮而去, 只空留一副躯壳,完全失去了生存的意志,朋友们唯恐他会自杀,不但拿走他的小刀,并且小心防范他去跳河。
安妮葬在 5 英里外的“协合公墓”,林肯每天徒步走到墓地里去陪伴她,有时候他独自在那儿待得太久了,关心他的朋友们不得不去劝他回来,如果 bào风雨来袭,林肯就泪痕满面地说,他不能让安妮的墓被狂风bào雨欺凌??
有人看到东倒西歪的林肯在山嘉蒙河边漫无目的乱逛,口里喃喃念着一串不 连贯的字句,大家怕他jīng神会崩溃,于是,请来爱伦医生为他治疗,爱伦医生认为,林肯必须找点事qíng做,让工作转移他对安妮的思念。
林肯有一位密友宝林。格林,就住在城北 1 英里的地方,他愿意负起监 护林肯的责任,他把林肯带回自己家中。那是一个很幽静的地方,屋后险崖林立,向西延伸,屋前是一片扁平的洼地,直直通往绿荫围绕的山嘉蒙河畔。 格林的太太南施叫林肯帮着gān活儿,砍柴、掘马铃薯、摘苹果、挤牛奶,甚至于她在纺纱的时候,也叫林肯帮着扯线,故意让林肯忙得团团转,没有空 闲的时间胡思乱想。
日子在忙碌中飞逝,1837 年,也就是安妮去世的两年后,林肯对州议会 的一位同僚说:“别人以为我已经大致恢复,可以痛痛快快享受人生了,其实,在人后 我依旧沮丧,甚至到了不敢随身携带小刀的地步。”
安妮的死使林肯完全变了一个人,他几乎成了全伊利诺州最忧郁的一个 人。
日后与林肯合伙的荷恩顿律师说:“20 年间,林肯没有过一天快乐的日 子??他走路的样子,简直像忧郁就要从他身上淌下来似的。”
从这时候开始,林肯对于描写悲哀和死亡诗篇的偏爱,几乎到了着魔的 程度。他常无语静坐几小时,一副没jīng打采,冥想出神的样子,然后突然念出“最后一片叶子”中的诗句:长满青苔的大理石 盖在红润润被他吻过的樱唇上; 他心爱的名字 多年前早已刻在
墓碑上。
安妮死后不久,“噢,人类何必骄傲呢?”这首死亡诗就成了林肯最心 爱的诗篇。他曾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念给自己听;也曾在伊利诺的乡村旅馆里念给别人听;在公开演讲时引述;对白宫的客人复述过;并抄下来送给朋 友,还说:“我愿意付出所有的财物,甚至不惜欠债,只求能写出这样的好诗。” 他最喜欢这首诗的最后两段:是啊!希望和灰心,欢乐和痛苦, 在阳光和雨水中jiāo织; 笑与泪,甜歌与挽歌, 仍相继而来,像后làng接前làng。 健康的红晕转成死亡的惨白,金色的沙龙变成棺木和尸衣 只在一眨眼,一吐纳之间—— 噢,人类何必骄傲呢?
安妮。鲁勒吉埋骨的“协合公墓”是块安详的土地,它坐落在一个宁静 的农场中,三面被麦田包围,另外一面是牛羊觅食的蓝糙牧场。现在,墓地里长满了灌木和藤蔓,很少有人会去参观。chūn天鹌鹑会来这里筑巢,偶尔会 有几声羊鸣鸽啼打破一片寂静。
安妮。鲁勒吉安息了 50 余年之后。到了 1890 年,当地的一个殡葬业者 在 4 英里外的彼得堡建了个新公墓。当时彼得堡已经有一处美丽又宽敞的墓地,名叫“玫瑰山公墓”,所以新坟地滞销。殡葬业者为了打开销路,竟起 了把安妮的遗骨迁到新公墓的歹念。
于是“在 1890 年 5 月 15 日左右”——本书是一字不改引用他的自白——他挖开坟墓。有位住在彼得堡的老太太是安妮。鲁勒吉的堂兄麦克葛拉 蒂。鲁勒吉的女儿。麦克葛拉蒂。鲁勒吉常常跟林肯一起下田工作,协助他测量土地,两人同吃同睡,非常清楚林肯对安妮的感qíng。
某一个宁静的夏日huáng昏,老太太坐在门廊的摇椅上,告诉本书作者:“我 常听爸爸说,安妮死后,林肯时常走 5 英里路到安妮坟前,久久不归,爸爸担心会出事,就去接他回来??是的,安妮的坟墓被挖开时,爸跟那个殡葬 业者都在场,他说安妮尸骨无存,他们只发现从她衣服上掉下来的 4 粒珍珠 钮扣。
于是殡葬业者挖出 4 粒珍珠钮扣和一些泥土,摆在彼得堡的“橡园新公 墓”中——宣扬说安妮。鲁勒吉就葬在那儿。现在,每到夏天那几个月,数以千计的香客赶到该地去凭吊所谓的芳冢;我亲眼看见他们对着 4 粒珍珠钮 扣低头垂泪,4 粒钮扣上方有一座美丽的花冈岩纪念碑,上面刻着艾德嘉。李。马斯特斯《汤匙河诗集》中的一首诗:微不足道又默默无闻的我 衍生出不朽音乐的旋律:“不存丝毫歹念,对全人类广施慈怀。” 恕道在芸芸众生之间流传 一张张写满仁慈的面容 闪烁着正义和真理的光芒。 安妮。鲁勒吉,埋骨于荒糙之下,我生前蒙受亚伯拉罕。林肯热爱, 生虽不能同衾, 死别却使我俩的灵魂永远结合 噢,我亲爱的祖国,愿你永远繁荣, 从我胸前的大地上绽放出遍野花朵!
安妮的遗骸仍然留在老“协合公墓”里,但贪财的殡葬业者带不走她的 遗芳。北美鸽娇啼,野玫瑰盛放,亚伯拉罕。林肯的泪水润泽着那块土地,亚伯拉罕。林肯的心埋在那块土地,安妮。鲁勒吉长眠在那块土地下。
玛丽。陶德
玛丽有一种高傲的风采,她始终相信她会嫁个日后要当美国总统的人。
1837 年 3 月,安妮。鲁勒吉去世了两年后,林肯离开纽沙勒。他骑着一 匹借来的马走进chūn田镇,开始他所谓的“实习律师”生涯。
他把所有的财物装在马鞍袋里;所谓所有的财物也不过是几本法律书、 几件衬衫和内衣裤罢了。他还带来一只蓝色旧袜子,里面塞着 6 分钱和 12分钱的硬币——那是在纽沙勒邮局重新开放前,他所代收的邮资。林肯到chūn 田镇的头一年手头非常拮据,他本来可以先挪用那笔钱,以后再补足就好了,可是他觉得这样做不诚实,所以,当邮局查帐员终于来结帐时,林肯不仅jiāo 出的钱数一文不差,而且jiāo出的硬币也正是前一两年担任邮务员时收进来的 那几枚。
林肯骑马抵达chūn田镇的那一天,不但身无分文,还负了 1100 元的债务。 那是杂货店破产后,贝利酗酒死亡,所留下来的债务。
林肯本来可以声明是由于生意失败,请求分摊责任,随便钻一个法律漏 dòng来躲过债务。但他反而自动找债主表示只要他们肯给他时间,他保证连本带利偿还每一块钱,大家都答应了,只有彼得。凡柏金立刻提出诉讼,而且 也获得胜诉,公开拍卖林肯的马儿和测量工具。其他的人耐心地等了 14 年,林肯为了实践他对大家的许诺省吃俭用,直到 1848 年当选国会议员之后,他 还将部分薪水寄回家乡,支付这笔旧债的尾款。
林肯抵达chūn田镇的那天早晨,把马儿拴在公共广场西北端的“约书 亚。F.史匹德日用商品店”前面。以下是史匹德亲口的叙述:“他骑一匹借来的马进城,向村中唯一的家具匠订了一个chuáng架。他走进 我店里,把马鞍袋放在柜台上,打听chuáng架材料的价钱。我拿出石板和铅笔来计算,发现全部材料总共要花 17 元。他说:”算便宜些吧!不过,不论多么 便宜,我都没钱买。你若答应让我赊帐,到圣诞节我的律师事业成功了,就可以还钱;如果失败,我可能一辈子都还不起。‘他的语气好忧郁,我的同 qíng心油然而生。我抬头看着他,心中暗想我这辈子从来没看过像他那么yīn沉而忧郁的面孔——直到现在我仍这么认为。我对他说:“我有一个很大的房 间,里面有一张大chuáng,如果你不嫌弃,欢迎你来跟我分享。’他问道:”你的房间在哪里?‘我说:“楼上’,并指指店铺里通往卧室的楼梯。他一言 不发,把马鞍袋抱上楼,摆在地板上,再走下来,满面笑容地对我说:”好啦,史匹德,我很感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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