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天品三国_易中天【完结】(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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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曹cao知道自己大权独揽,朝廷中有人不服,所以他发布《让县志明本志令》想堵住别人的嘴。而且他每次出征,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要返回,也是因为他对后方不放心。这样一来,曹cao的军事行动总是不能做彻底,往往会遭受损失。那么在军事上遭受损失后,他在政治上又是怎样做的呢?

  * 曹cao虽然发布了《让县志明本志令》,表明了心志,但他知道朝廷中还有人不服,对他有信任危机。所以,在赤壁之战后,曹cao三次出征,三次匆忙赶回,就是因为他要回来进行他的政治斗争,要赢回政治牌。由于曹cao大权独揽,因此,虽然他在军事上有半途而废之嫌,但在政治上仍有呼风唤雨的能力。那么,三次半途而废的战争后,曹cao在政治上得到了什么了呢?

  曹cao三次战争,三次回到邺城,他在政治上每一次都大捞了一票。曹cao破马、韩回来,获得的政治待遇是什么呢?“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如萧何故事”。

  什么意思?就是按照当时的礼仪,大臣朝见皇帝的时候,旁边有一个司仪官,要把他的官衔和他的名字都喊出来。比方说此刻如果曹cao去朝见皇帝,司仪官就要喊“武平侯、丞相、领冀州牧曹cao,参见皇上”,然后曹cao就跪下来,“吾皇万岁,万万岁”。那么现在给他的待遇是什么呢?曹cao两个字可以不说了,这叫做“赞拜不名”,就是不喊“曹cao”,不喊了。因为在古代,直呼其名它是表示一种什么意思呢?表示这个被叫名字的人地位是比较低的。古人人与人之间的jiāo往,它的称呼,如果要尊敬对方是要称字的;直呼其名就表示我是上级,或者是长辈,才能对别人直呼其名。那么皇帝当然可以对大臣直呼其名,当着皇帝面,大臣之间说话也是要直呼其名的,以表示对皇帝的尊重。现在只报官衔,不喊曹cao这两个字了,这是第一个待遇。

  第二个待遇叫做“入朝不趋”,“趋”是什么?就是小步快走,这是表示恭敬。现在规定曹cao觐见皇帝的时候可以不“趋”。不“趋”倒也不一定等于说他可以端着个架子,这样大腰大摆地走啊,也不一定是这个意思,正常走路就行。当然董卓呢,我估计见皇帝的时候是这样的。但是你可以正常走路,不用“趋”。

  第三个叫做“剑履上殿”,就是可以配剑,穿鞋子上殿。因为我们知道古人这个礼仪它有很多的具体的规定,按照这个规定,卑者见尊者一定要脱鞋,穿不穿袜子看地位高低,地位高的人可以穿袜子,地位很低的光着脚,叫“跣足”。那么剑呢,是绝对不能带进宫殿的,进宫门之前就要把配剑解下来。那么曹cao现在可以带着剑,穿着鞋子,那当然袜子也可以穿,上殿了。

  “如萧何故事”,就像当年刘邦给萧何的待遇一样。当然这是一种待遇,实际上曹cao根本不见皇帝,皇帝在许县,曹cao在邺城,有什么事儿写信,他根本不见的。但是是一种待遇,这是第一次。

  第二次,征孙权回来,曹cao获得的是封了魏公,就从侯爵进到公爵了。那么第三件事qíng就是他平汉中、伐张鲁回来以后,由公爵晋升为王爵,就是魏王,而且位在诸侯之上。这个事qíng也是非常重要的,因为他打破了刘邦定下的一条规矩,就是“异姓不王”,本来只有姓刘的才能封王的,这是封了一个姓曹的,他已经是破了这个例了。这是曹cao三次战争回来以后政治上得到的待遇。那么到了建安二十二年的时候,曹cao的政治待遇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除了一个皇帝的称号以外,其他的方方面面都跟皇帝一模一样。而且由于他大权独揽,所以他比皇帝还皇帝。那么到了这个份上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曹cao要当皇帝了,他只剩下一个名字了嘛。曹cao要篡汉自立,或者说代汉自立了。

  * 曹cao在赤壁之战后进行了三次战争,即破马超、韩遂,征孙权,伐张鲁。在这三次战争中,因为曹cao要急着回到后方进行政治活动,所以都有半途而废之嫌。可以说曹cao是三次放弃了军事牌,在后方却是三次打赢了政治牌,他的政治地位一升再升,最后几乎和皇帝的权力相当。此时曹cao如果要称帝,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挡,那么他为什么最终没有称帝呢?

  * 拥有和皇帝一样的政治待遇,并且大权独揽,曹cao除了名义上不是皇帝,已经是事实上汉朝的最高统治者。这个时候,曹cao不管是篡汉自立,还是代汉自立,都是轻而易举的事qíng。但在这样有利的局面下,曹cao终其一生都没有当皇帝,这是为什么呢?

  比较通行的说法,认为曹cao审时度势、知难而退,把代汉自立的这样一个任务留给了他的儿子曹丕。这个也是有根据的,根据《三国志》裴松之的注,建安二十四年的时候,以陈群、桓阶、夏侯惇为代表的一些人向曹cao劝进,劝曹cao当皇帝。陈群他们的观点是这样的,说大汉王朝已经名存实亡,普天之下没有一寸土地、一个子民是汉王朝的,留它gān什么?夏侯惇的观点是,皇帝是什么?皇帝就是万民之主,什么人是万民之主?能够拯救人民的,能够安抚人民的就是万民之主。现在谁在拯救和安抚人民?曹公啊,为什么不能当?可是曹cao没有接受。曹cao引用了孔子的一句话说:“施于有政,是益为政”,什么意思呢?就是只要对政治产生影响,那就是执政,不一定要有一个执政的名分。然后他又说:“若天命在吾,吾为周文王”,如果说天命确实在我们曹家,那我就做个周文王吧。因为我们都知道,周文王是三分天下有其二,而服事殷,已经有了这个天下的三分之二的地盘他都没有去推翻殷王朝;但是周文王的儿子周武王是灭掉了殷纣王,取而代之的。所以大家都说这个话的意思就是,我做周文王,儿子做周武王吧,都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史学大师吕思勉先生不同意。吕先生说,曹cao说吾为周文王,正见得曹cao不肯篡汉;至于说他把这个任务留给了儿子,吕先生用了四个字来评价:“岂非梦呓”?他说你们这是说梦话。这个地方我是不太弄得懂、弄得清楚,我对吕先生是最为敬重的,我以前的讲座也多次引用吕先生的观点。但是我觉得,说曹cao没有把这个事儿留给他儿子,好像也不大说的过去。

  那么我的看法是这样,这个曹cao当不当皇帝的事qíng,我总结了“四有”,就是“有想法,有资格,有条件,有障碍”。当然说曹cao有这个想法是我的主观推测,讲清楚,因为他有没有这个想法,天知道呢,又不能找他来问,也没记载。但是,你说这个人做到那个份上了以后都不想,好像总是不太说得过去吧,对不对。第二,有资格,这个也不用讨论了。有条件,那更不用讨论了。那么有什么障碍呢?张作耀先生的《曹cao评传》里面讲了四个障碍。

  第一,曹cao青年的时候说过一句话,说这个“废立之事,天下之至不祥也”。我们回顾一下我们这个节目前面讲过的《一错再错》,我们讲到董卓废立、袁绍另立、袁术自立,都在皇帝问题上犯了一个严重的政治错误。而且这三件事qíng曹cao都是不以为然的,而且曹cao认为随随便便换皇帝是件非常不吉利的事qíng。这个观点可能到他晚年他还有。第二点,就是曹cao世受汉恩,他们这个家族世世代代都受到大汉王朝的恩宠的,他报恩的思想可能还是有的,至少不忍心下手。第三点,就是曹cao一直信誓旦旦,说我曹某人就是想做个齐桓公、晋文公,我绝不会篡汉的。赌咒发誓那么多次,最后他不能自己打自己耳光啊,这是第三点。第四点,就是曹cao盘算了一下,发现他称皇帝不合算,为什么呢?他太清楚刘备、孙权是什么人了,他非常清楚只要我曹某人一称帝,刘备、孙权马上跟进,最后篡汉的罪名我曹某人背上,他们安安全全地去当皇帝,这不能便宜这两个小子,对吧。第二点,我曹cao虽然现在不是皇帝,但我代表中央啊,刘备、孙权这些人,他再怎么说他只能算是地方。如果我当了皇帝,他们也跟着当皇帝,那他们地方变中央了,我跟他们的关系就不是中央和地方的关系,是对方的关系,是国与国的关系,是对等的关系,这也不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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